直到前年《重訪邊城》發表,才知道張愛玲在台灣見過的人包括席德進。十多歲常常翻閱《皇冠雜誌》,很記得席德進的畫,那大概正是他客串充當名作家導遊的時候。印象最深的當然是美少年肖像,發育中的基觸覺接收到原始震盪,畫筆紀錄的慾望呼之欲出,有種一見如故之感。後來讀白先勇的《孽子》,立即把畫中人俊俏的眉目移植進書裏小同志臉上─帶着小林旭的阿飛型像,但味道純粹阿里山。再後來,文字搬上電視,石頭爆出來的范植偉、張孝全和楊祐寧簡直栩栩如生,就像三十幾年前的模特兒忽然從畫布解凍,有血有肉活了起來。
這個系列的寶島少年郎越來越罕見,只此一家的土味隨城市迅速發展消失,對營養和運動的關注刺激了體高,精悍的小蠻牛就算仍然存在,能見度於高頭大馬群中也大不如前。站在台北街頭,你比較容易見到阮經天、鄭元暢和王力宏這樣的品種,只有明亮的眼睛泛着前朝月色,混身上下散發的是來自加尼福尼亞的陽光。有一天坐在兩廳院誠品咖啡店等開場,手上《易經》的吸引力,完全不敵隔籬檯兩個同學少年。在做英文功課,穿紅tee的一個英俊得正統,自覺也較高,穿無袖黑tee的則像隻太大的小狗,手長腳長自己不知道,一整天趴在桌上胡鬧。我對未成年或剛成年的男子,不論美醜都毫不過電,只愛遠觀不思指染,對着這樣的秀色只文縐縐想起「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溫習之餘,他們也攜手探索性的奧秘嗎?沒有也不要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嘛,還有大把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