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旅館在城中區,徒步到二二八公園只需五分鐘,任何對性生活採取多多益善政策的男同志,一旦深宵醒了睡不着,肯定會以夢遊的優美身段朝那個方向邁進吧?逛台北只顧食食食的大胃讀者,一落街跳上的士發出的號令不是「永康街」就是「忠孝東路欣葉」,大概不認識這個數目字地標,甚至曾經在紙上或熒幕上與它面面相覷,也可能因為太久沒有更新知識庫而有眼不識泰山─不是地圖上海拔若干尺的泰山,是幾近全裸在樹叢中飛掠的泰山。記不記得《孽子》裏男同志匯聚的新公園?對了,就是它。莎老先生說玫瑰不論叫什麼名字都一樣芬芳,這片與總統府兩街之隔的市肺,據說從來沒有斷過基佬足跡,就算邂逅陌生人的磁場原則上已遷移到紅樓、三溫暖和網絡,皇后和公主們仍然愛着他們傳統的國土。
而我,我居然懶到穿上玻璃鞋扮演超時灰姑娘的意願也欠缺,恐怕需要找名醫驗驗,看看有沒有患上初期自閉症。有一晚散戲後出了地鐵(他們叫捷運),順腳進園兜了一圈,剛剛下過雨,烏鴉和鳳凰寥寥可數,蓮花池中的亭子石櫈上橫陳一具閉目養神的男體,很難猜測他究竟在誘惑還是露宿─當然沒有尋求答案。倒想起那套公視連續劇《孽子》的光碟,不知借了給哪個豬朋狗友沒還,趁記得去補買了一套。也買了八十年代虞戡平導演的電影版─盒子印着「0與1的掙扎」,惡劣透了,孫越扮楊教頭的造型也唔開胃,因為影片從未看過,忍住道氣付錢。旅程無端端遭白先勇騎劫,一不做二不休,經過武昌街上明星咖啡館坐了半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