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針:劉曉波和天朝原始恐懼 - 孔捷生

探針:劉曉波和天朝原始恐懼 - 孔捷生

當日劉曉波重判十一年,發配千里之外的錦州監獄,和五個刑事犯關在一個牢房,有意折辱他的尊嚴,這洩露出當權者深恨劉曉波。鄧小平時代把魏京生發配到天蒼蒼野茫茫的青海高原,卻畢竟是政治犯待遇;港人羅海星坐牢,尚且偶爾可託獄卒買點食物,間或可借用小煤油爐打牙祭。劉曉波直到得獎之前,都是吃大灶牢飯,幸而刑事犯通常對政治犯尊敬三分,否則他早就飽受牢頭獄霸欺凌了。
劉曉波受到如此苛待,非因「觸犯」法律,溫和理性的《零八憲章》找不到任何「觸犯」之處,連多黨制的詞語都沒有,固然可用深文周納的「誅心」之法,指《零八憲章》就有這個意思。即便劉曉波婉轉表達了一黨專制不合世界文明潮流,這也算違法的話,共產黨違反國家憲法的所作所為不知凡幾,依照「觸犯」說,執政黨的官吏統統都要關進大獄!
一語道破,劉曉波「觸犯」了共產黨的原始恐懼,區區一份《零八憲章》哪怕廣貼網上,也不過勞煩網警晝夜刪帖再加封掉人家的IP而已,問題是該憲章釀成了一場公民運動,從星星之火擴展到近萬人簽名,儼然燎原之勢。它非但讓中共聯想到捷克「七七憲章運動」,更因時代變易,信息昌榮,二十一世紀的幾場「顏色革命」,都和信息流通有關,網絡、手機、視像、facebook、twitter,風從虎,雲從龍,連控制嚴密的神權國家伊朗都掀起大風大浪。若不「從重從快」地抓捕劉曉波,《零八憲章》公民簽名運動不知會滾雪球膨脹到何等程度。其實《零八憲章》大部份的主張,溫家寶近期也在多個場合發出呼籲,但只許統治者擇時擇地作態宣撫,卻不許你們說,更不許你們去做。
那個一付流氓嘴臉和流氓腔調的外交部發言人,網民一針見血評點:「有了錢的流氓依然是流氓」,但此人確也道出天朝的原始恐懼,他除了一迭聲罵劉曉波是「罪犯」,還指劉企圖「改變中國的制度」。溫家寶高談政改,不就是認為中國現存制度滯後、不合理、不文明,有待改革嗎?在外交部發言人口中的「中國制度」,其實就是共產黨壟斷的政權,國之神器絕不容別人覬覦。殊不知劉曉波和《零八憲章》簽署者沒一個人對中共的「神器」感興趣,他們要的是中國憲法賦予的各項權利,要的是中國政府簽署生效的聯合國人權公約所賦予的權利。你不給,他們就去爭取。
中共很明白,這些權利真給你們,它至高無上的權力就旁落了,「中國制度」就真的要改變了,這就是它的原始恐懼。令人浩嘆者,把劉曉波打入天牢,便堵死了和平理性的維權之門。未來中國制度怎去改變?令人茫然,使人焦慮,這正是我支持劉曉波和平非暴力理念的根本原因。

孔捷生
逢周一、四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