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數落《相見歡》的文章雖然不長,但錯誤百出,粗疏程度直逼半文盲,奇怪這麼多年似乎從沒被揪出來清算─可見她的讀者汪涵海量,容忍近年淡而無味的流水帳不說,還大方慷慨既往不究。看在我們這些喜歡叻唔切指口篤鼻人緣又欠佳的稿匠眼裏,羨慕到流口水之餘,唯有當上了寶貴一課,以後振振有詞嘲笑人家開私家動物園或者一大清早鹹鴨蛋送泡飯,先謹慎擦乾淨近視眼鏡才張開大嘴巴。
她力陳張愛玲不該復出,原因是追不上時代,「張愛玲的作品無疑可以點綴生活,如一對罕見的白底藍花古瓶,可是現在原主人忽然又大量生產起來─該怎麼辦?如把它當古玩,明明已大大貶了值;當新貨,它偏偏又過了時」。那兩年張只發表了三個短篇,如假包換兩年抱三,何「大量生產」之有?這還罷了,指兩個喋喋不休的主角「家又在上海虹口,看的電影叫《醒世姻緣》,香港還在鬧共產黨」,才真嗚呼哀哉。荀太太由北京遷移上海,「先在虹口租了間房」,因為鼠患走為上着,常常自誇「現在搬的這地方好」,分明不是家住虹口。「她們幾個人裏只有伍太太看過《醒世姻緣》,知道白狐轉世的女主角愛吃白煮雞蛋」,說的不會不是明朝西周生的百回小說,倪女士矇查查闖進電影院,顯然錯過了句子內置的幽默。而「戰後香港畸形繁榮,因為鬧共產黨,敏感的商人都往香港發展」,有本事讀成「香港還在鬧共產黨」,笑到連個服字都寫不出。百彈齋主開壇作法,挑出三根骨頭竟沒有一根是對的,還好意思拍拍心口說自己「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