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Cult2:八十前不反共只反中共

代Cult2:八十前
不反共只反中共

香港天字第一號反共作家應數倪匡,較少人知是其親大哥竟是共產黨員,親大哥講過亦舒寫愛情小說很浪漫,倪匡寫武俠小說也很浪漫,但都不及他自己──相信虛無飄渺的共產主義。計我話,在這年頭,反對強大中共的人才算浪漫,如每年十一國慶必出動抗爭的長毛與古思堯。

記者:何兆彬
攝影:黃子偉、梁細權

吃飽果實拉泡屎

走進梁國雄(長毛)的辦公室,一室皆紅,掛滿哲古華拉的相片畫像,才想起他是堅貞馬克思主義信徒,何來反共?他不是反共,他是反中共。「你回看馬克思思想,到近十年都沒過期,只不過是中共忘記了共產主義,反其道而行罷了。」他拿出《歷史的先聲》說:「你要問內容,都在這書裏。這書記載了由抗日到建國前中共講過的話,你看看有哪一項是有實現的?」他翻開其中一頁,讀出:「任何人的選舉權都不應該被限制,被剝奪。不僅不應該以資產多寡、地位高下、權力大小為標準,而且也不該以學問優劣、知識多少為標準。唯一的標準就是能不能代表人民的意思和利害、是不是人民所擁護,因而也就只有讓人民自己去選擇。如果事先限定一種被選舉的資格,甚或由官方提出一定的候選人,那麼縱使選舉權沒有被限制,也不過把選民做投票的工具罷了。(1944年《新華日報社論》)」
「現在共產黨行一黨專政的資本主義,最初要革命,就號召全國人民出來,當年答應人民的民主,比資本主義要給的民主還要多!中共就像是『有一日覺得好冷,於是穿一件馬列主義外衣;現在又覺得冷,於是改穿一件資本主義外衣!』所以你不必反共,才反中共的。」那不是否定從前中共的領導確有夢想?「最初可能有,但最後都變成中國帝王術。中共就像是吃了革命的果實,然後在人民頭上拉一泡屎。」他房間堆滿歷史書,今天替我上一堂近代史課:「最重要的是,中共的所謂『四個堅持』,即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實行社會主義道路、信奉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堅持人民民主專政,都是1982年鄧小平出山後改憲法時加落去的,都是僭建的。結果,中共由思想到鄧小平理論、去到三個代表論,都無人敢講更大遠景。」對於中國未來,他說:「當年也無人想到蘇聯大帝國會倒台,現在中共行資本主義,我的想法好簡單,資本主義有沒有辦法解決貧富懸殊、資源分配?蘇聯在歷史上只有幾十年,中共如今也只有六十年,這在歷史上,只是一眨眼的短時間。」

■《毛語錄》,長毛看得熟透。

熟讀《毛語錄》

他辦公桌上有一小本《毛語錄》,紙張已微黃,是1966年初印1972年再版的,「我十一二歲時很迷《毛語錄》,天天看幾乎會背,毛澤東很多話都是模稜兩可的,這樣解可以,那樣解亦可。當年他說國家要打仗都要民主㖭!一個國家有甚麼重要過打仗?他還說,沒有民主,仗打不贏。」至十四五歲,他開始對中共質疑,「那年林彪外逃,我覺得很不妥。中共在搞個人崇拜,要林彪做指定接班人,怎麼會逃?」自此醒覺,迄今反中共幾十年。
與從前比起,民間反共聲音大減,他的看法是:「好簡單,現在中國既是宗主國,又有錢,誰敢得罪?以前中共說甚麼,大家都當中共噴口水,但如今情況可大大不同。你看看民主黨在1991至1994年的言論有多反共?劉慧卿當年說爭取民主要『拋頭顱灑熱血』!如今態度變了。為何有此分別?我思前想後,唯一分別就是因為中共如今是宗主國,做人,真的要有點廉恥才好。」問十一國慶對他有何意義,他答:「十一本身是一次革命,意義就是革命嘛,如果是紀念革命,沒問題。」年年他都去國慶酒會示威衝擊,今年又與古思堯出動棺材贈興,被罵反中亂港少不了,「要尊重市民的選票嘛,我是議員,代表人民,人民為何不可搞示威?」

■長毛:「毛澤東在1944年說過:『沒有民主,一切只是粉飾。』」

抬棺材‧送花圈

1.1998年國慶,二人拿花圈到會展國慶酒會抗議,大大個「奠」字非常矚目。

2.2001年國慶,四五行動與古思堯同時出動,與警方發生肢體衝突,有人嫌他們行動過激。

3.2002年,長毛和古思堯因犯國旗法而被控,同年五月二人出獄。

4.2002年國慶,長毛送棺材贈興,上寫「結束一黨專政」,當年有份抬棺材的,還有劉山青。

5.2004年長毛當選立法會議員,候任期間依然示威,棺材的下場通常是與警方拉扯中解體。

6.2007年,二人穿六四Tee、攜花圈往國慶升旗禮示威。

7.2009年國慶六十周年,長毛與一眾支聯會、四五行動成員抬棺材遊行。長毛:「一到五、十周年,中國人就特別緊張。」

一錯就到底

「愛國不需愛共產黨,我年輕時完全搞混了,」63歲的古思堯說:「從前我在左派工會任宣傳,以為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人類才有希望,只有革命才是正確。那年頭我天天看《毛語錄》,可惜後來發覺中共不但錯,還一錯就到底。」他在澳門出生長大,年輕時學造船加入左派工會,「加入工會才可拿證書,這樣才能到別的船廠工作,加入工會,就得每星期上政治學習班。」他說當年上政治學習班的年輕人,都不為證書而來,而是真心相信中共能救國於水深火熱,「那陣子,我相信能將一切剝削階級徹底消滅,而中共就是我們的指路明燈……後來才明白很多禍害的根源就是中共,它殘忍殘暴殘酷,壞事做盡,顛倒黑白是非,還好我十年八載就懂得反省了。」
思想改變出現在23歲那年,那年工會改選,工會書記私下叫他支持某一候選人,「原來工會領袖不是主席,而是書記!我答他,如果是既定的,你不如用相架把要選的人鑲起來啦!結果他發動全澳門工會批鬥我,把我定性為『國民黨特務』,說我是『埋藏在革命陣營的計時炸彈』。」結果他來香港生活,對政治活動變得冷淡,「來港後不想參與左派組織,只參與扶輪社一類社會服務性組織,閒時學跳舞,其實我一直有教民族舞,是近年參與示威多了,才沒有教。」這時候,他還沒對中共死心,直至發生六四事件,「六四前我還未徹底失望,但發生後,我認為用任何包括武裝或和平的抗爭,都是對的。」他承認有這樣激烈想法的人「好少好少」:「很多人還對中共存幻想,因為內地經濟好了,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突發事件──例如豆腐渣工程,將它打回原形。」

■古思堯:「我是示威,不是示弱。」

判我坐監吧

古思堯的「工作室」位於荔枝角,單位放滿示威用器材,後巷裏放了個剛完成的黑色棺材,打算在今日十一國慶示威用。他做三行,徒手做棺材非常容易,「小兒科,一天就做好了。」材料則信手拈來,包括民主黨用罷的街板或街邊棄置的木板。
示威遊行常被拉,甚至坐過監,他笑說:「我跟法官說──別罰我錢,我是不會交的,也不要判我社會服務令,我是不會做的,你判我監吧,我坐監就證明我為民主出過力。不必對我仁慈,因為我對這個政府也不會仁慈,我會不斷衝擊。」他與長毛一起行動二十年,向被認為是最激的一群,例如示威用花圈、棺材,「我是去示威,不是示弱。示威要講三個元素,一要有衝擊力,二要有爆炸力,三要有震撼力。如果年年拉Banner,就顯得平平無奇,三者皆無!棺材有極大侮辱性,但正好可以用來悼念民主烈士,況且很多大型災害,都是中共一手造成的。」
早幾年因為保釣,他丟了澳門身份證,「澳門政府用各種手段,不讓我申請,現在我不能入境澳門。」慘在他好些親友,包括妹妹仍在澳門,至於從前澳門的工會舊友,不少都當了左派機構要員,「他們不敢與我聯繫了,以我理解,從前的共產黨員,像毛澤東的幹部大都兩袖清風,現在大都唯利是圖。」九七後中國經濟起飛,反共聲音似越來越弱,他嘆道:「如今這世界,正不能勝邪!」因反共,他常被人罵,不過他一笑置之:「罵我人渣、賣國賊,甚麼都有。我有自由這樣地抗爭,你自然也有權罵我。不過我朋友也多到不得了,有時買菜,我買一斤老闆送半斤,甚至有人把產品一箱箱的送到我這裏來,只留一句:『支持你的工作。』」

■太太是河南人,近兩年11歲兒子、太太都成功申請單程證了,但喜歡內地生活,又回去居住了。

■在後巷做棺材,曾被檢控罰款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