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收到港大法律系取錄信時,同一時間接到爸爸癌症惡化嘅電話,為咗搵錢畀爸爸醫病,畀佢好啲休養環境,諗都冇諗就撕爛咗封信,決定做補習賺快錢」。遵理學校的補習天后梁賀琪(June)與記者講起與父親一起的日子,淚水不斷奪眶而出。由父親患病至病逝,改變了她的一生。
童年蝸居細單位
梁賀琪年幼時與父母及三姐妹,居於大角嘴一個二百多方呎單位,父親是地盤判頭,為人忠厚,做生意蝕本比賺錢多,母親是車衣女工,大家姐也很早便打工。她說二姊最懂向父親撒嬌,又有哮喘病,故父親待她特別好,令June一直覺得父親偏心。June說自己易流淚,但性格獨立,令父親覺得她較孤僻。少女階段拍拖時,June與男友連續爭吵多天,一天凌晨哭着回家,原來父親一直站在家門外等她。雙方雖沒有出聲,爸爸只摸摸她的頭,互相對望一刻,June深深感覺到一份暖意。
自此父女感情不再埋藏心內,父親投標工程時會找她幫手寫標書。但June好糊塗,門框只需用三邊木方,計算用料時竟算作四邊,令成本價上升,當然投不到;糊塗中標的後果更嚴重,大廈電錶房門框需用四邊木方,以防洩電,但她又錯計三邊木方,結果中標,但標價要蝕本,幸父親人緣好,獲承辦商酌情提高標價。
她說父親性格不浮誇,但注重體面,衣着整潔,不像一般地盤工人。腕上的一隻勞力士,常因家裏缺錢要典當,有錢才贖回,贖了又當,不知幾多次。他不煙不酒,又愛吃,體格健壯,重180磅。但1989年突然患鼻咽癌,幸治療進展良好,似有康復迹象。
樂觀笑面夢中見
June覺得自己中英文良好,又能言善辯,一心想做律師。但因香港回歸,熟悉中文和內地法例佔優,故先在港大修讀取得繙譯學位,後來更獲法律系取錄。可惜事與願違,同一時間接到母親的電話,知道父親癌病惡化,只餘一、兩年壽命。她當時心裏唯一想的,是如何讓父親得到最好治療和休養環境,狠心撕毀法律系的取錄信。
當時她任教津校,月入9,000元,還在補習學校兼職,月入多20,000元,為了父親,舉家搬入元朗錦綉花園,她負責供樓,又聘請三名菲傭照顧父親。她問屯門醫院的主診醫生可否去美國治療,醫生說香港治療鼻咽癌已是最好。之後她為父親購買名貴中藥補品,又到內地求醫,95年父親病情好轉,家人重燃希望,但98年病情再惡化,體重跌至70磅,幾個月後便過身。
癌症折磨父親,要服用嗎啡及藍精靈止痛,卻常產生幻覺,有次做出放錢入錢包的動作,又問她「夠唔夠錢使」,這是她年幼時父親經常為她做的,令June心痛不已。她說父親是個樂觀者,臉上常掛着笑容,至今仍不斷在June夢中浮現。
珍惜「無形遺產」
全家人都接受不了這事實,她更內心憤怒,父親沒有做壞事,待人好,為何上天如此不公平。憤怒的火燄熄滅後,她想起父親抗癌堅持到最後一刻,想到這是生命的歷程,但家人都把那段日子當作最珍貴的事情,「相信呢個係爸爸畀我最重要嘅遺產,留畀我一份隱藏嘅祝福,令我明白,更加要珍惜每一樣嘢」。父親病重時,喝一口水也困難,她說自己可以每天起床呼吸到新鮮空氣,擁有健康,已經很好。
記者 呂焯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