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旅行時客串攝影大師的那位,分發照片給同行的人,張張照片中我或缺席、或面目模糊、或只有一個背影、或在離鏡頭遠遠的一個角落裏,是以勉為其難抓了兩張,算是紀念到此一遊吧。
那攝影大師看在眼裏,忽然說:我發現你總是有意的躲避我的鏡頭……這話令我心下一緊,她果然目光如炬,多少年如是。當時沒有回答,其實我應該回答的,明明應該說的是:不,不,我不是在躲你的鏡頭,我是在躲你……啊哈,真像是文藝片的對白,若是此話一說出來,只恐怕滿座嘩然,骨都痺,搞什麼鬼嘛,但這看似玩笑的,未說出口的話,是真的─躲鏡頭也躲她,可以解釋的,時維2010年的夏天,早在二十多年前,每回團體照或個人照,只見照片中的我,發水麪包一個,總是好大的一個面子,尤其在陽光之下,吾不欲觀之矣。是以早就能躲就躲,以免立此存照,你知啦,躲鏡頭已成了習慣。
躲她?也是可以理解的,認識她那一年,是我人生之中最低潮的年代,剎那青春已走到尾巴,仍然一事無成。也許到今天,低潮中微弱的潮聲依舊,潮去潮來有誰知道;即使潮水未退也從未高漲過呀,一種宿命的無奈吧。
以前,有個小朋友曾壓低了聲音,緊張兮兮的對我說過:我很怕碰見你,一碰見你會叫我想起許多事情,尤其是我想忘記的事……當時我還笑她呢,說是每個人都有想忘記的事呀。
現在的我恐怕已能明白她的心情,雖然不會像她那般心靈脆弱,一個過河的卒子,在那樣的歲月,多少日子的午夜狂奔,竟是回頭來糾纏的夢魘,走過的路,遇到的人,總會叫我出其不意的記起,而歲月確實曾教會了我一些當時不能明白的事。
有些唔等使的夢像鏡中的我一樣,早已面目模糊,那鏡頭見證了永不再來的歲月,還有此生永遠補不回的太多的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