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堪折 - 邁克

有花堪折 - 邁克

這截聖米修大道印着我最原始的巴黎記憶,先在新浪潮的黑白菲林見識過它的身影,廿零歲初次歐遊抵達花都,下火車後找旅店投宿,不假思索就興高釆烈跑來這區。直到如今,經過古奧尼博物館側邊的古羅馬浴場廢墟,踏着微微的斜坡往上走,我還有點不能相信自己在回家的路上,那種盲摸摸買彩票中了頭獎的僥倖感,幾乎令人覺得犯罪。像剛剛在突尼西亞餐廳吃了姑思姑思的星期天下午,初秋的陽光透過樹葉懶洋洋在行人道跳舞,寧靜之中騷動生機,簡直通體愉快,一支筆再頑劣不靈,如實寫下也美麗得難洗晒命嫌疑。
是因為早上聽聞查布洛的死訊,才對環境產生異樣的感激嗎?活到八十歲,半世紀從事心愛且擅長的工作,連伊莎貝雨蓓也視他為開竅的再生父母,應該沒有什麼遺憾了。同輩同級數導演之中,他恐怕是最不必理會文藝包袱的一個,重塑一宗宗謀殺案向中產階級扮鬼臉,極力歌頌飲食男女的有花堪折直須折,扭曲的人性落在手裏,泰半變成黑色笑話。當然他的世界有以助人墮胎為快樂之本的師奶,有製造毒朱古力飲品的巧婦,有包法利夫人她老人家,個個斤両十足,斷斷唔講得笑,然而舉重若輕的態度,頑皮裏揉雜幾分崇敬,嬉戲中不乏世故,才是他最教人羨慕的膚色。
早前聖米修大道後巷小戲院放映他幾部早期作品,重看了《俊沙殊》、《表兄弟》和向來最喜歡的《好女子》—奇怪,還以為是今夏,翻查記事簿才發現是去年春季。時間過得真快,手舞足蹈翻譯《冷血祭典》字幕,原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