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經書報攤看見架上今期《名利場》封面,不由自主暈得一陣陣。不不不,不是沒有鬼馬化妝和塑膠龍蝦傍身的假假女士,廬山真面目索到令謝絕女色凡數十載的基佬也忽然變直,而是照片裏她舉起兩隻纖纖玉指的甫士,教我醒覺剛剛發出去的稿件有駟馬難追的錯誤:這個普天下遊客站在景點前奉旨擺的無意識手勢,分明代表「勝利」呀,我怎會糊塗到寫了「和平」?連VforVictory的顯淺常識也缺乏,今回還不原形畢露嗎,英文水平之低直插令人髮指地步,一傳十十傳百,從今以後恐怕不會再有人敢找我翻譯字幕,不要說胡地阿倫的錦心繡口無緣親近,死打爛打的暑期冇腦B級片都繞道而行。
自取滅亡誰也不能怪,餓到癱在凱旋門底乞食冇人可憐,偏偏「每日一張」的陋習還改不了,馬上想起《阿小悲秋》的俏女傭替不在家的鬼佬主人接電話,因為番話欠靈光,對方留言十個數目字往往張冠李戴,哥兒達先生「照樣打了去,卻打不通。他伸頭到廚房裏,漫聲叫:『阿媽,難為情呀!數目字老是弄不清楚!』」枉我曾經在美國居住,大大話話交過一打半打碧眼金髮男朋友,英語之水皮與四十年代黃浦江的幫傭不相上下,她尚有良知「臉上露出乾紅的笑容」,我乾脆面不改容打哈哈。後來在《對照記》,還發現小說對白的生活原形:「炎櫻想拍張性感的照片,遲疑地把肩上的衣服拉下點。上海人攝影師用不很通順的英文笑問:『Shame,eh?』」嗚呼哀哉,那個影相佬假如遇着我,肯定改口問:「Shameless,e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