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僧衣,剃度成光頭的男士,站在一邊,隔了五十幾尺的另一邊是一位清麗的女士,頭髮豐盛而斑白,雙手合十,兩個人相望着,彼此的表情是形容不出的,千言萬語化成了無言的一個凝鏡,中間那五十幾尺變成跨越不過的一道橋,一俗一僧,兩個世界形成了。
要走多久才能走向彼此呢?要走多久,在人世的歲月一同走了那麼久,一次婚姻、一個家、兒女、事業,走進了彼此一起建立的生活圈,又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呢?走出彼此的生活,走出千絲萬縷的糾結。我認得那位男士,以前常經過他在天后的影樓,也認識那位女士,一張觀眾熟悉的電視面孔,金童玉女般的快樂結局原來並不是真的結局,事情發展到如今是變成兩個世界的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佛教徒們,還有他們的朋友都說,真的什麼問題也沒有,這只是他多年的心願,而她,是為了幫他達成這個心願,縱有千般不捨也要成全。像我這樣的俗人就覺得太可惜了,真的要遁入空門才能達成未竟的夢想嗎?你難道不知道你在塵世所擁有的是許多人努力大半生也達不到的嗎?
是怎麼樣的大徹大悟,怎麼樣的一種宿命的壓力,怎麼樣的叫他非如此不可的原因呢?是怎樣的歡喜,怎樣的決絕,怎樣的傷心,才能硬了心腸鐵了心將身與心一起遠離。
這非關生死的一種告別,木魚青燈的歲月縱使有千般的好也先要捨棄塵世的人際關係、家庭關係以及自己熟悉了幾十年的生活習慣啊,真的永遠不能明白,只知道這位如今已是出家人的攝影師,果然名師出高徒,他的徒弟替他與她拍成的照片,這一個凝鏡,並沒有執手相看,只是遙遙相看竟無語凝噎,簡直可以得最佳攝影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