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乒乓球壇傳奇人物莊則棟,六十年代奪取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單人賽「三連冠」,也是觸發七十年代中美乒乓外交的重要人物,文革時期他被捲入江青陣營。半世紀歷盡球壇輝煌,政治、人生起落都過去了,最新迎接他的是癌魔的挑戰。年多以來,他抱着運動員戰鬥到底的精神跟死神搏鬥,去年底跨過一次生死大限,目前勝負未分。
記者:冼麗婷
前晚,70歲的他在北京出席108將50周年聚會十多分鐘,了結與老戰友敍舊的心願,並以「死生小事不須驚」形容此刻心境,他說:「我們大風大浪都過來啦,還不能正確面對生死嗎?」
莊則棟約兩年前發現患上腸癌,後來擴散至其他部位,按熟識莊則棟的乒乓名宿郭毅萍說,醫生曾判斷他捱不過去年底,結果跨躍大限半年多,目前每天接受9小時化療。
莊則棟前晚接受本報長途電話訪問時說,跟癌魔對抗的方法是既衊視它,又繼續堅強接受治療。據知他昨晨還乘坐飛機到瀋陽出席21屆莊則棟盃少年邀請賽。
前天晚上,莊則棟出席108將50周年宴會僅僅10多分鐘,跟數十名老戰友走過半世紀滄桑,白頭相見,一言難盡。因為身體問題,他跟戰友們親切擁抱、握手、問好,喝一點水,就匆匆回家了。記者晚上9時致電,乒壇名宿還在努力處理博客。說話爽快,頭腦靈活,體壇名將不講政治,文革更不願提:「共產黨都犯了錯,你說我能正確嗎?」訪問中,莊則棟談及他在三個重要階段對人生的看法,以下是他與記者的答問摘錄。
(Q:問題;A:答覆)
Q:今天晚上跟108將隊友見面有甚麼感覺?
A:大家都非常激動,現在的年齡,格外感覺親切,我們都掛着笑容,那種關愛、那種渴望、那種嘆息,眼光裏面複雜的東西太多啦。一見面大家就是握手、擁抱、照相,說不完的話,那種感情,因為半個世紀以前大家都是風華正茂,現在年紀都比較大啦,不說風燭殘年,我還是說夕陽正紅罷。但是有些人也是年老多病,體衰力弱。
Q:你一生經歷很多,想知道你在三個不同階段對人生的看法。你當運動員的時候,最重要是甚麼?文革時期,你參與政治運動,最重要是甚麼?現在患上癌病,你覺得最重要又是甚麼?
A:先給你第一階段,我當運動員,身在球場,心懷祖國,放眼世界,為國爭光,立志為祖國爭光,這是我們人生的態度。我們不計報酬,甚麼報酬也沒有,就是一心一意為了我們祖國的強大,為了人民,改變東亞病夫這種狀況。
Q:拿三連冠,你認為冠軍是你個人的嗎?
A:我跟你講,沒有國家的強大,沒有祖國的強大,沒有人民群眾參與,沒有智慧和努力,一個人就是大海中一粟,很容易蒸發。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本事,我們每個人都是浪花,我們每個人都高於大海,但是我們每個人都離不開大海的懷抱。
Q:那文革時期呢?
A:文革不談啦,文革那個顛倒的時代,你怎麼說呢?從上面就有毛病,你讓我們怎麼談呢?……我講了,正常都歪了,那時候都已經有了毛病,共產黨都犯了錯,你說我能正確嗎?我們談開心的,不談政治,好嗎?
Q:談現在,現在你有癌病是嗎?(對。)你怎麼看人生呢?最重要是甚麼呢?
A:雖然有了病,你不要怕,繼續治療。我們應該有正確生存觀,不但看生中生,也看生中死,如何正確對待生,如何正確對待死,我看是最重要的。
Q:你怎麼對抗癌病?
A:我一方面是盡量衊視它,一方面繼續治療,是這樣的一個態度。所以想解決事情,首先要解決心情,你不解決心情,你的事情也是搞不好的。(那你現在的心情好嗎?)好呀!這麼大風大浪我們都過來了,我們還不能正確對待生和死嗎?所以這個對我們來講是:死生小事不須驚。……每一天我都學習、散步,有時鍛煉鍛煉吧,有時候外出工作。每一天一直化療9個小時,那不是疼不疼的問題,那是很難接受的問題,你還要跟病魔鬥爭。
Q:能熬過來,是不是跟你曾經是運動員有關?
A:我給你一句話,你明白啦,對於人生,重要的就是甚麼都要奮鬥,甚麼都要戰鬥。活着你就幹,只要你活一天,你就幹,你就學習,你就幹活。
108將50周年紀念在京夜宴
中國乒乓球108將50周年紀念晚宴前晚在北京舉行,出席的乒乓球老明星裏,除了男子世界冠軍李富榮及徐寅生,也有女子世界冠軍邱鍾慧、林惠卿及鄭敏之等。莊則棟是明星戰友中的明星,108將其中一員郭毅萍說,雖然他逗留只有短短十多分鐘,「但係一出現就有好多人圍住……大家都好歡迎佢,好關心佢」。
50年前,中國為了準備第26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國家隊臨時擴大,共招收108個乒乓運動員,當中有肩負出賽重任的名將,也有專門為訓練而「陪打」的陪練員,全屬精銳人馬。目前在世的108將約有80人。
半世聚會 恩仇已泯
108將50周年聚會晚宴,莊則棟正接受癌病治療,成為聚會焦點。郭毅萍說:「他氣色好好,但拉肚子,一天瀉三十幾次。」重病中赴會,是幸運,也是莊則棟自己爭取的,他早幾天已跟郭毅萍講好,「佢話會同醫生爭取出嚟見我哋,大家影一張相,係佢嘅心願」。
1961年開始,莊則棟連續在第26、27及28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獲單打冠軍。文革時期,莊則棟與徐寅生及李富榮由隊友變成政治對立陣營,在不同權力中,三人先後出任前國家體育運動委員會(已改組為國家體育總局)副主任。半世聚會,恩仇已泯,徐寅生及李富榮都有與莊則棟握手問好。
莊則棟1940年在北京出生,其後加入中國乒乓球國家隊,1971年在日本名古屋舉行乒乓世錦賽,美國乒乓球員科恩誤上中國隊的車子,當時中美冷戰,但莊則棟仍主動與科恩握手交談,並送他一塊中國杭州織錦留念,最終發展出中美乒乓外交。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遜訪華,中美關係正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