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美黛毫無印象,倒記得同期或略早的紫薇─因為她唱的《月光小夜曲》。那麼慰安的聲線演繹那麼搖籃的旋律,通常是會即時把人送入夢鄉的,但她只讓人釋然,先前從事的不論是擔泥還是抬槓,都心存感激,樂得在她似水的柔情中歇一歇。歌詞不知道誰填的,信手拈來風流雋永:「月亮在我窗前蕩漾,投進了愛的光芒,我低頭靜靜地想一想,猜不透你心腸。好像今晚月亮一樣,忽明忽暗又忽亮。到底是愛還是心慌?啊,月光。月夜情景像夢一樣,那甜夢怎能相忘,細語猶在身邊蕩漾,怎不教我回想。我怕見那月亮光,抬頭忙把窗簾拉上。我心兒醉心兒慌,啊,月光。」三言兩語寫盡初戀的乍喜乍驚—「初戀」不是指破天荒第一次戀愛,而是剛剛戀愛。
八十年代聽蔡琴的版本,她唱得當然很好,然而第二段改了幾個字,「那甜夢怎能相忘」改「那甜蜜怎能相忘」和「細語猶在身邊蕩漾」改「細語猶在耳邊蕩漾」還罷了,反正意思大同小異,不能原諒的是「抬頭忙把窗簾拉上」,活生生抽起了「忙」,變成「抬頭把窗簾拉上」。別以為多一個字少一個字稀鬆平常,牽一髮整句的節奏跟着變動,那種下樓梯忽然踏空的感覺,一把年紀的歌迷可受不了,缺鈣的老骨頭不堪一擊。況且「忙把窗簾拉上」不是比「把窗簾拉上」富動感和生活氣息嗎?蔡姐後來錄過一個清湯掛麪版,伴奏的只有鋼琴,溫醇如合時合候的白酒,是所有翻唱中的極品。可惜單單重複唱第一段,第二段不知所終,因而也沒有彌補走脫的「忙」,我私下認為是她事業的一個小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