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讀法律,畢業卻跑了去做音樂,結果碰碰撞撞之間,一手打造另類天后謝安琪,周博賢(AdrianChow)本來就是個邊緣人。他的邊緣,老實的說,就像是個新進著名裁縫──才華橫溢,有理想,但知曉自己在經營一盤小生意。生意人都避談政治,免影響生意,他在上月反政改高潮期間卻突然作了個決定,寫了首《好在還有你》,走出來,撐社運,他說「全因為戇居」!
記者:何兆彬
攝影:王文忠
Adrian'sPortfolio
周博賢(AdrianChow),港大法律系畢業,40歲,全職音樂創作人,集曲、詞、編、監於一身。2002年在港大一個歌唱比賽中,擔任評判時發掘了謝安琪。現周博賢也為其他歌手寫歌。早在去年,他已在港台頭號草泥馬節目《頭條新聞》中負責《博嘴博舌》環節,關心時事。至五區公投,他初次明確表示自己的政治立場,到了「623余曾辯」,作歌撐社運反政改,表態程度自是不能同日而語。訪問未開始,周再次顯出「八卦」本色,先問記者:「關乎最近你公司發生的事,你工作辛唔辛苦呢?」
蘋=蘋果記者
周=周博賢
為社運寫歌
蘋:這次怎麼會作這首歌?
周:起初是星屑醫生在facebook叫我寫首社運歌,我就口爽爽說「好呀」,但一直沒計劃做。其實516之後,我積累了很多負面情緒,都有想過以寫歌來宣洩,但期間很多工作,直至越臨近623,氣氛實在太厲害,我腦袋越來越想不到其他事情,結果22日當天我就開始寫起歌來。歌與詞都是即日寫的,當日下午3時開始,我連續寫了17個鐘頭,詞到晚上7點左右寫好,然後做音樂底,1點左右開始唱,然後剪接、混音,直至早上做好了。
蘋:報章把你稱為「樂壇長毛」,感覺良好嗎?
周:我留長髮,純粹是因為不關事的原因──我的頭髮天生鬈曲,太短就會好怪,好難打理,留長反而是易打理的。「長毛」只是個稱號啫,也許會被人認為有點激進吧……
蘋:你是社民連支持者?
周:其實我不是那麼有政黨思想的。長毛我OK,毓民我也OK。我住新界西,五區公投我投大嚿(陳偉業),其實公民黨我亦喜歡。現在社會喜歡問支不支持激進,但就算是社民連,我也不認為是激進。
蘋:你的政治覺醒是由六四開始嗎?當時在幹甚麼?
周:那一年,我在港大讀法律系二年級。對於六四,我情意結也深,晚會也會到,但說真的,當年港大的同學參與這些活動也不算高。有人說港大生跟中大生在價值觀上是有分別的,對呀,港大是一個很精英的建制,它要訓練一些人來為建制工作嘛。當然也有同學參與學運社運,但參與不算強烈。
九七後現象
蘋:大家都幾驚奇,你出來了。有負面的反應嗎?怕有壞影響嗎?
周:直至現在,我還沒有聽過負面的反應。覺得怕不怕有壞影響?「搵食」上面始終會擔心的,所以這件事,我只能說自己是……「戇居」,那個感覺是實在不吐不快,歌詞裏也唱到,這些出來的人是儍的,因為明明輸硬但都出來,即係「戇居」囉。但我覺得值得做,我好想做,我自己唱埋。
蘋:有個奇怪的現象:九七前達明一派、Beyond等很多流行音樂題材都有社會性,又談及政治;九七後不但沒有,而且出現很多膚淺的「兒歌」。你看法如何?
周:這現象不奇怪,我很了解。首先,這行很多人都是Freelancer,這關乎他做的事有沒有市場,會不會斷自己米路。這樣的考慮下,從業員會先考慮:一,這是小眾市場;二,他會擔心是否對自己有影響,所以就不做了。我不贊成,但我理解。我覺得這是程度上的分別,在這光譜上,有一端是你所講的兒歌,言不及意;另一端是好Hardcore,寫政治等題目,中間有很多可能性。而我一直在做的,是中間偏這一端的。對我來說,政治只是生活的一部份,所以我寫的歌關心的反而是整體,例如民生、貧窮、弱勢社群,這都是生活的一部份。
蘋:為何喜歡寫這些歌?
周:我寫歌的理念,是由於流行曲是年輕人聽的,所以如果我的歌可以影響到年輕人,去多關心身邊的事物,進而去比較批判的想事情,多思考問題,最終他也必然會關心政治嘛!
說自我審查
蘋:那麼你寫歌給謝安琪,會不會覺得這些內容太冒險,先自我檢查,不讓她去唱?
周:都會o架!這始終是我跟她的合作。要考慮的不只是我自己,而是整個公司想做些甚麼,不能純粹用自己的觀念。你說我是Censorship(自我檢查)又得,你說我是尊重整個團隊又得。
蘋:從前九七前的流行曲,題材很大膽啊。現在寫敏感的題材,會不會很多掣肘?
周:這也是一個商業現實的關係,當年可以單靠賣唱片養活一些音樂人與歌手,但現在不能了;而且時間也夾得好啱,就像回歸後看到一個趨勢,賣碟不能賣錢。連歌手也調節了心態,就是自己不是單單一個歌手,而是一個藝人。你除了在香港出唱片,也要返大陸工作,這自不然會令你迴避這些題材。
蘋:你也替其他歌手寫歌,他們找你,是為了你能做些另類東西?
周:其實係,有時我甚至低估了他們的容忍程度。我不開名,但試過有些題材,我寫時懷疑會被人Ban,但最後不但過關了,他們還欣然接受,仲話正!但當然,寫的過程,我也會考慮這個藝人的特性,包括他的個性、聲線等等,有時候發覺他/她carry唔到,就不讓他/她去唱。有時也會看看這個藝人有沒有這個視野,如果有,就讓他/她去唱出來。如果有些藝人實在沒甚麼個性,惟有寫一個正常題材,但用一個怪的手法去寫。
再談謝安琪
蘋:你覺得現時香港樂壇的風氣怎樣?
周:老實說真的不算好,依然是那一句:都是個娛樂圈囉。我好想唔係咁,但在我有生之年,未必可以改變到。流行曲都視之為與娛樂相關的商品,聽罷唱罷就完了。但於我,流行曲不只這樣,聽罷了它可以引發你想一些事情,最高境界,是能令你昇華──像藝術品一樣!有文化的成份,有教育、訴求的成份,立體一點,不像現在這麼單一。
蘋:你們需要妥協嗎?
周:因為我們現在有一個拍檔──新藝寶,所以一定要有些相就,你可以視此為妥協。但這個相就只是主打歌的選取。頭兩隻碟主打歌是我們自己選的,但那時候有些歌其實也是頗Pop的,有些人說我們現在多了K歌的物體,其實例如《Binary》都有些很Hardcore的歌,也同時有《囍帖街》這些Pop的,每隻碟都有這種組合。以全隻碟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蘋:但妥協是否在音樂以外,例如接了很多廣告。你寫的《姿色份子》曾批評過美容風氣,但美容廣告最後也接了?在娛樂版也要回答八卦問題?
周:唉……本來我很想她保持音樂性,少答音樂以外問題,但如果她不回答娛樂記者問題,記者會兇她、會藐她,其實她已經因為講得少,而得罪了一些記者。畢竟我們是一門生意,有邀約有人敲門,難道有生意不接?其實我們已精挑細選,現在接的是強調健康……你說我是狡辯也好,我們只選適合她的廣告。
蘋:在香港不做這些,很難生存吧?
周:不只香港,環球都一樣,不可單靠出碟維生,甚至不能單以音樂維生。但當初大家因為音樂而喜歡她,之後為甚麼要因為音樂以外的原因而離棄她呢?
蘋:大概有些人會覺得,若謝安琪還住村屋,那我還是喜歡她的……
周:這就是傳媒可怕的地方!她換取了一個較好的生活環境,有何不可?傳媒寫她暴發了,這不公道。大家因為努力,換取了一個向上流動的機會,有何不可?其實她一家成棚人,租住一個像錦綉花園的屋,她的生活有幾奢華呢?
蘋:你會因為這些激氣?
周:不,我會因為她的對手,利用傳媒惡意打擊她而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