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書局時看到有出版商為多位中國近代名家推出著作選粹,其中一位是胡適先生。看過胡適先生寫的《四十自述》,也斷斷續續看過他的一些政論,一些關於白話文革命的文章,一些介紹人權自由思想的論文。這種程度的認識實在皮毛得很,難得有信得過的學者從胡適二千多萬字的著作中挑了精選文章,趕緊買回家好好讀一讀。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九二五年他寫給陳獨秀的一封信。那時,一再批評蘇聯及國民黨的北京《晨報》報館剛被一些學生及民眾以言論不啱聽為理由焚燒,陳獨秀對學生及民眾的做法大為讚賞,還跟胡適說:「你以為《晨報》不該燒嗎?」
胡適跟陳獨秀交情向來不錯,在爭取自由及白話文運動上曾是親密戰友,但他不認同火燒報館的做法,為此他特地寫了封長信給陳獨秀。胡適說:「我們兩個老朋友,政治主張上儘管不同,事業上儘管不同,所以仍不失其為老朋友者,正因為你我腦子背後多少總還同有一點容忍異己的態度。至少我可以說,我的根本信仰是承認別人有嘗試的自由。」
胡適又跟這位已成為中共創始人的老朋友說:「記得民國八年你被拘在警察廳的時候,署名營救你的人之中有桐城派古文家馬通伯與姚叔節……在那個反對白話文學最激烈的空氣裏,居然有幾個古文老輩肯出名保你,這個社會還勉強夠得上一個『人的社會』,還有一點人味兒。但這幾年來卻很不同了,不容忍的空氣充滿國中……最不容忍的乃是一班自命為最新人物的人。我個人這幾年就身受了不少攻擊和誣衊……我怕的是這種不容忍的風氣造成以後,這個社會要變成一個更殘忍更慘酷的社會……」
看這封信的時候深深感到,維護言論空間及自由,容忍異見古今中外都不是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