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吃意粉,最講究彈牙——沒有什麼能夠更準確翻譯aldente了——按照他們的飲食習慣,全港的意大利餐館都不合格,遑論必勝客之類的連鎖快餐店。西西里似乎比大陸更硬幾錢,接近生麪粉程度,我吃東西本來就慢,大半小時還咀嚼不完一碟。然而落單不敢要求廚房多煮一分鐘,怕遭侍者白眼,麪條本身雖然不是他們的發明,吃法可是人家的國粹,遊客聲譽向來便壞,無謂再加一條「唔識食」的罪名。講開又講,不知是不是我生得樣衰,在西西里食肆老遇到凶神惡煞的服務員,巴勒莫糕餅店尤其頑劣,他們採用的制度與內地相若,先在收銀處付錢買票,再去櫃面領取食物,有兩個收銀員的態度,連「晚娘嘴臉」也嫌太輕描淡寫,非得用「啱啱食咗屎」才算傳神。
因為彈牙得滯,恐防消化不良,數天後寧願改點米飯。但這天在阿璣贊圖橫街一家其貌不揚的小店,發現餐牌上有遍尋不獲的墨魚汁意粉,當然義不容辭,幾硬都要試了。老闆娘十分熱情,生意又冷清,立即觸發了我欺善怕惡的基因,小心翼翼探問:「軟一點,能不能?」她絲毫沒有蔑視神色,一叠連聲「能能能」,十五分鐘後捧上旅程迄今最心滿意足的一餐。此店的caponata也是一絕,略帶草菇甘香─典型西西里開胃頭盤,茄子切丁與番茄橄欖等煮爛,大概是所有家庭主婦的嫁妝菜,百吃不厭越吃越好味。模仿樓上食家蔡瀾先生的作風,寫到這裏應該公開店號和地址了,可是我不認為計劃遊阿璣贊圖的讀者會超過兩個——電郵諮詢必定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