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患病的時候,跟我談了許多往事。
「你不是一個容易哭的孩子,」大姊說:「但十歲以前,你一年最少哭兩次。」
「哪兩次?」我問。
「每逢轉季。」
大姊一說,我也記起了。學校每年轉兩次校服,夏轉冬,冬轉夏。我天天穿着該季的校服,看慣了,便覺最好,忽然宣布轉季,我感到極委屈,不肯穿新一季的校服,並大哭。
「誰會想到這麼奇怪的孩子可以當醫生?世事難測。」大姊又說。
從小到大,我不介意衣服的新舊,但當認定某一款式是好,我便不肯改變。
十三歲那年,農曆新年快到,大姊問我買了新衣沒有,我搖搖頭。她問想要甚麼,我說一件短外套,杏色,前面開拉鏈,企領。
她和我去大大百貨公司,就是現在的太子站附近。先逛童裝部,再往男裝部,找呀找。有杏色的短外套,但不是開拉鏈;開拉鏈的,又不是企領。
永不放棄是我的性格。離開百貨公司,我們由太子走到佐敦,尋尋覓覓,走了三小時,卻沒有成功。
「是不是真的有這種外套?」大姊問。
忽然,一個年紀比我小一點的少年經過,他正穿着我的理想外套。我跑上前問他在哪裏買,他驚慌地說:「不知道,媽媽送的。」大概是我的目光太熱切,他以為我會強搶他的外套。
很多年後談及這事,大姊笑我頑固,我辯說:「研究指出,成功的人,都有點頑固。」
大姊回敬一句:「但頑固的人,不一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