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形容那入夜後江邊昇起的一輪朦朧昏黃、形狀不固定,像一幅特地渲染烘托出來的印象派畫,又像一張久別故人的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月又不似月,佈滿着詭異的氣氛,是的,一抬頭看到的這月兒只能用詭異形容。
世博會的燦爛燈光,裝點着初夏的十里洋場,令人又迷惑又讚嘆,有誰會抬頭仰望這樣的夜空去看這一輪被遺忘的月亮呢?偏是只有這不尋常的月亮才透露着一些昔日的情調。
三十多年前,兩岸尚未開放,曾費煞周章的要替母親圓夢,陪她走了一趟上海,住在黃浦江邊的和平老飯店,她的娘家早已變成中蘇友好大廈,外公外婆也早已長眠在杭州。阿姨、舅舅都已垂垂老矣,正如我已回不到昔日的台灣,父母已先後作古,朋友故舊不知去向,人世間有誰能逃得過這自然的定律?今天的你我正是異時對黃樓夜景,良辰美景又如何?這一輪月兒偷窺到人間心事吧。
人氣更鼎盛,更熱鬧,更繁華,購物點愈來愈多,尋常貨品也都托高了價錢,等待着羊牯,每一條大小馬路都塞車,行不得也哥哥,餐館林立,講排場巧立名目者居多,早已失去了地道的古早味,樸素平實的一切快速的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典型的滬人海派作風,精刮勢利,算計、虛榮浮誇,鬧市中穿梭着名牌滿身的男男女女夾着滬腔的英文單字,別看這顧盼自得,自信滿滿的一群,內心也許不堪一擊。
想起曾流連過的城市,巴黎、東京、倫敦、米蘭、巴塞隆那、甚至北京曼谷,何曾像這刻意雕琢出來的一切,庸俗的趣味像一記記的耳光,清脆玲瓏的打在臉上。
而只有這一輪詭異的月亮啊,你想像得到當年的孤島,墮落的世紀末風情,也看到如今絕代風華彷彿是在世界中心的呼喚,你見證着人世間太多的滄桑變幻,也染得你這一臉風塵中的笑與淚,月兒呀只有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