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初夏交接時節,風清氣爽,有胃口,不想吃大餐,周寧便說,今晚做「糊塌子」。
於是在街市買了小南瓜,回家削去外皮,用刨子將瓜肉刨成細絲,將麪粉調成醬,加雞蛋,加葱花,加調味,然後跟南瓜碎絲調和,再攤成一張張薄餅,放在平底鍋上煎至兩面金黃。這便是北京人的「糊塌子」。
吃「糊塌子」要蘸料:山西陳醋,加大量蒜泥。
做一碟醬牛肉,炒一碟辣椒肉絲大頭菜,煮兩隻鹹鴨蛋,滾一鍋小米稀粥。
開餐了。
「糊塌子」金黃噴香,外脆內軟,蘸了蒜泥陳醋,熱辣之中帶着甘甜。將醋泡的蒜泥抹在醬牛肉上,牛肉鮮味頓時被激了起來。盛一碗金黃的小米粥,吃大頭菜吃鹹鴨蛋,兩口下肚,就吃過長江,到了對岸。許地山的春桃,老舍虎妞,鄧有梅的那五,都在醋香蒜味中飄過,還聞得到北京五月滿城槐花香。
世間食物,只分兩種,一種好吃,一種不好吃,無分貴賤,舌頭最公正。這是天天以為吃得大餐就是過好日子的粗人無法明白的道理。有錢誰吃不起大餐?但有錢卻未必吃得出好壞。一頓「糊塌子」才多少錢,卻可令人神遊方外,故地重至,吃出飲食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