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五月初北京的天氣竟是喜怒無常,午後挺熱,計程車仍未開冷氣,司機說還未安裝儀器,開不了。坐在車內比街上走動還要熱,突然天響悶雷,未幾驟雨打下來,到店內躲雨。雨停,步出店門,天起涼風。入夜竟有秋意,一天之內,嚐到春夏秋三季的滋味。
這些年來,京城面貌起了微妙變化,新與舊並存,對比強烈。去了五四時代經已存在的琉璃廠,沈從文當年也愛到那裡翻舊尋寶。如今那裡仍有好物可尋麼,我不知道,祇知道下了車,即有男子趨前,說可介紹我買到古董、真跡字畫,連榮寶齋買的都是翻印的墨寶畫作,街上男子推銷的會是真跡麼。二十年來,琉璃廠店舖擺設基本上沒大改變,物品都是一堆堆的擺放在陳舊架上,陳設少見心思。走進一間畫室,以倒鈎筆法寫畫的中年畫匠推介自己的作品,是第二代傳人了,他打開一份外國雜誌,內有專文介紹。畫匠展示玻璃瓶內的紅樓夢十二金釵,神態還好,祇是太美艷了,取價四千八百人民幣。另有一幅大觀園眾生相,取價三千八。見我猶豫不決,他拿出一個畫上水墨畫的瓶來,說:「交個朋友,一口價,四百八。」
見我仍沒意購買,他臉色一沉,不再說話了。
瓶畫價錢可以負擔得來,但是否物有所值,不敢說。第二天到名店街走了一趟,才知道傢俬可以是賣這個價錢,新疆和田玉可以是賣那個價錢。地庫店舖不甚起眼的歐洲沙發,按照人的體形設計,取價十二萬。四張椅一張餐桌,設計簡單,具現代感,取價十六萬。
女店員說:「你可以坐着試試看,這是陳列品,沒關係的。」態度友善,與香港某些傢俬舖在沙發上擺放告示:「敬請勿坐」是完全不同的取向。再往前走,出售和田玉的女店員也是禮貌十足,笑容可掬,說陳列的玉俱屬上好貨色,取價十萬至三十萬,那該是羊脂玉吧。我指着擺放在店門前的大塊玉石,問:「要五百萬吧。」店員回應:「對的。」
都是和田玉石,隔着一條街出沒的新疆人(他們穿着新疆服飾,自稱來自新疆),手持一塊兩塊石,說是鎮家之寶,一千幾百有交易,還可講價,還價一半,馬上成交。問名店店員:「那些和田玉會是真的麼,為什麼價錢相差那麼遠。」店員笑着回答:「不好說。」
真不好說,古董是真是假,與我無關。倒是涮羊肉舊店,揚言提供的是上佳羊肉:羊腦,卻是沒法知曉這羊肉與另一間新派店舖便宜一半的羊肉,分別在那。
書仍是最便宜,印刷精美的書刊,花二十三十元就可擁有。書店亦有舊式與新式之分,老字號書店不講究書的擺放,分門別類堆放不同角落,已算對顧客有所交代。新式書店講究書本陳列藝術,書種也有所不同,798藝術村書店,還播放民歌,推銷的不光是書,還有CD,還有咖啡、茶、甜餅、三文治,這類書店推銷的是一種生活態度,具品味的生活方式。
在798藝術村隨意走動的那一天,午後陽光猛烈,風很大,塵土飛揚,在那裡各佔一個角落的藝術工作者顯得悠然自得。剛在藝專畢業青年女子以「骨頭」為店號,以動物骨作畫,以骨作飾物。另一名出家當過和尚,其後還俗中年畫家,以十萬元年租的畫廊,展示他與朋友的畫作,預計賠本一年至兩年。
入夜後的北京,很有天階夜色涼如水感覺,后海眾多酒吧主打流行音樂,「東岸」是惟一的爵士吧,世貿天階的CJW,是另一間爵士吧,前者光顧的以本地人為主,後者則以遊客較多,據說北京有三間爵士吧,還有一間在三里屯,到過兩間,感受一下那裡自由奔放的氣氛,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