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和蜻蜓 - 陶傑

蟾蜍和蜻蜓 - 陶傑

畢加索的《裸女.綠葉.頭像》,天價拍賣,成交一億零六百萬美金,共計近八億港幣。
值不值八億?就「藝術」的質素,一定不值,因為畢加索到了晚年,完全看破,變成老頑童,開始用畫筆跟這個世界惡作劇,後期畢加索變成了美術界的LV,值錢的是名字,不是產品本身。
一個時代,要由音樂和繪畫來詮釋。譬如莫札特,是以古典轉化向浪漫的人物,莫札特的創作時代,美國獨立革命成功,歐洲的人文氣候巨變,自由和人權湧現。莫札特不是政治家,但藝術家最先感受一個飆狂世代的來臨。
莫札特死於一七九一年,年三十五歲。這一年,法國大革命進入高潮,國王路易十六喬裝出走,君主立憲失敗,民粹走向激狂,法國的共和在陣痛中誕生。
莫札特後期的作品顯示了這個大時代,唐璜與安魂曲,今日聽來,就像法國大革命暴烈的胎動和誕生,輪到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登場,法國革命完成,拿破崙席捲歐洲,藝術是時代怒吼的迴音。
繪畫也一樣,當印象派後期走向立體派,立體主義又蛻化為超現實和達達主義,就像天地間一陣來潮,幾萬隻蟾蜍忽然跳出來,加上低氣壓下狂躁低飛的蜻蜓和交響樂般的蟬嘶。氣象學家和地震專家都警告:自然的徵兆有異,這是地震海嘯的預警。
果然,西洋畫抽象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十月革命之後,就是納粹的崛起,畢加索的後期,也像得了第六感,畫面開始狂亂,預示二十世紀是偏激的世代:史達林、希特拉、毛澤東,一地的蟾蜍和滿天的蜻蜓,勿謂言之不預。
今天的IT世代,可怕的地方是音樂和繪畫都交了白卷,毫無徵兆。人的靈感到哪裏去了?一片枯竭和沉寂,這是人類重返中世紀黑暗時代的先兆。
畢加索的繪畫,也變成純消費品。英國王爾德說的:太多人知道藝術品的價格,無人知其價值。今天,Price和Value這兩個詞,也在遠東的城市殖民地知識份子之間學舌重複着。不但低氣壓,而且空氣中有火藥味,苗頭不對。摸摸口袋:美加歐盟護照還在不在?還在,那麼Stand-by好了,盡量在死線前,多糊一副雙辣,至緊要及時離場,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