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大師凱恩斯(JohnM.Keynes)是二次大戰後國際經濟新秩序的創建者之一。他跟美國代表在BrettonWoods(美國新罕布什爾州布雷頓森林)敲定了有關細節,成立了兩個重要國際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及世界銀行以穩定國際秩序,避免重複二、三十年代的滙率戰及貿易戰。不過,歷經兩次大戰磨練的凱恩斯在成事後不敢太興奮或樂觀,反而着意提醒後來者新建立的國際組織未必能落實籌劃者的期望,未必能發揮預期的效果;甚至可能成為「少數人的工具」(theinstrumentofalimitedgroup)或是一隻了無生氣的玩偶(apuppetofsawdustthroughwhichthebreathoflifedoesnotblow)。
六十多年過去了,凱恩斯的憂慮果然有道理。當年成立的IMF及世界銀行雖然仍健在,但它們都成了少數強國把持的機構,發展中國家、窮國只能接受它們定下的遊戲規則及條件。即使最近世界銀行再次重組投票份額及權力,讓中國躍升為第三大話事人,讓發展中國家投票權從百分之四十四增至百分之四十七也無補於事。
首先說說中國。從經濟產值來說,她行將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增加她的投票份額一方面是承認中國經濟崛起這個事實,另一方面也是要中國交出點錢,多盡點國際責任。那麼,增加中國的投票份額對發展中國家及窮國不是較好嗎?這樣想未免有點天真。中國政府及官員雖然不斷強調中國仍是個發展中國家,雖然信誓旦旦的說會一如既往的跟發展中國家站在一起;實際上中國的經濟利益已跟發達國家牢牢綁在一起,她已成為大國俱樂部的成員,已成為現時國際經濟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任何大幅改變國際經濟秩序或規則的做法都將損害中國的利益,都難以得到志切向上爬的中國政府支持。只要明白這個現實就可以知道中國已不再是發展中國家的代言人,也不會真的出錢出力為窮國打拼。
另一個關鍵是美國依然擁有實質的否決權,可以阻止任何她不接受、不歡迎的政策或改革。事實上從BrettonWoodsSystem成立以來,美國一直享有獨特的位置及否決權,即使七、八十年代歐洲、日本相繼興起,增加了在IMF及世銀的影響力及投票權,美國依然一國獨大,從人事到政策到理論都主導着這兩大國際經濟組織。九七、九八年亞洲金融風暴後,IMF要求受重創的印尼、南韓進一步緊縮經濟,削減開支以換取援助體現的就是美國財金官員及智囊的觀點,就是所謂的「華盛頓共識」(WashingtonConsensus)。
今次世銀重組投票權,幾個經濟強國從日本到德、法、英都被迫削減本身的投票權,讓路予中國及其他新興經濟體,只有美國一枝獨秀,保持超過百分之十五的投票權。按世銀的章程,要通過任何重要方案必須得到百分之八十五的票數支持。換言之,只要擁有百分之十五點八五投票權的美國sayno,世銀要通過甚麼政策或改革都是不可能的。
簡單來說,世銀的新改革主要是歡迎中國成為大國俱樂部的一員,發展中國家的聲音沒有增加多少,美國的影響力也沒有縮減。也許,唯一讓凱恩斯有點意外的是當年與美國並肩籌劃IMF及世銀的英國,到現在只能勉強擠進頭五名;過不了幾年更有可能被印度這個前殖民地超越呢!
盧峯
逢周三、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