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鳳凰人 - 蔣芸

幸好是鳳凰人 - 蔣芸

暮春三月,才收到他的媳婦小五從北京捎來的賀年卡,遲到的卡是一隻趣緻的老虎笑得合不攏嘴,而我的稱呼忽然從弟榮升為兄;許是他的心境愈來愈年輕,而我的歲數愈來愈接近了他之故。不久,又收到一卷榮寶齋替他印就的2010農曆庚寅年的月曆「荷」以黃絲緞做成的封套,十二幅荷花,篇幅好大,只好鋪在地板上,一個月一個月的打開,鮮艷奪目,美得令人屏息、嘆息,觀者驚呼連連,那跳躍的生命力,豈止是芳華正茂的畫家作品,裡面蘊含着對年月的歌頌詠讚,萬荷堂中那把盛夏渲染得好熱鬧的荷花一朵朵的似要破紙而出……
去年夏天,在北京萬荷堂見到笑容可掬的對前來為他慶生的人頷首,悠然自得的他,彼時,塘中荷花早已凋謝,但老人站在塘前,一枝獨秀,令前去道喜的人,無限欣慰,怎麼八十好幾的老頭,真像他詩中的夫子自道一般:不要擺譜啦,老就老吧,人老,心是活的,能看、能聽、能呼吸、能愛、能吸收一切,和那些水和山、樹、空氣、陽光,那一切仍然都是你的……那個黃昏,天空也像花園升起了七彩的花朵,會響的花朵……
真的,他擁有的愈來愈多,那顆活躍的心永不止息的勤勞工作,沉思着尋找靈感,往事可堪回首太多,人面不知何處去,靈感都從夜半來……啊哈,全世界都睡去,靜夜裡他要處理那萬馬奔騰如湧泉的思緒……或者這就是他的題材取之不竭的原因吧。
然後;停留北京已好幾個月的黑蠻從北京回來,怱怱的見到他時,只說是黃老師在萬荷塘摔了一大跤,哎呀,八十幾歲的老人家摔跤可不是好玩的事,猶記六、七年前,他在鳳凰家鄉寺廟,爬着竹梯仰着頭畫壁畫時,一畫好幾個鐘頭,許是太投入太忘情了……也是一跤從梯子上摔下地……那時,已是八十歲的人了,卻是奇蹟式的沒有大礙,這回又是,腦子沒摔壞,骨頭沒摔傷,只是筋給扭了,想起某年在鳳凰對着去看他畫展的幾百個賓客,黃老師扭曲着盤着雙腿,不斷翻滾騰躍的情景,有過這樣的鍛鍊,可見那副老骨頭真是硬朗健康呢,這一回,又是有驚無險,吉人天相,應該不是偶然吧,國寶級的人物一摔呀,必定是幾大名醫會診,但又怎比得上黑蠻黑妮在一旁的貼身照料?黃老師是有福之人矣。
到底是鳳凰人,少年時的燦爛能留到今天,兩次大摔後,還能撐撐無恙的老骨頭,微笑着看萬荷塘的花開花落,細數這幾十年的風光風波,錯把明天當前天沒有關係,暗裡流年偷換,歲月也拿他莫奈何。
相信,老天是有意讓他乘機好好休息,善待一下自己,風裡來,浪裡去的,近的遠的路都走遍,繁花荊棘的路都走遍,此刻也該歇一歇了,歇一會兒,為的是走更遠的路,一路唱着回家鄉的鳳凰人祝你又長壽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