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齣《四谷怪談忠臣藏》共分三幕,連兩次中場休息接近五小時,然而一點都不覺得時間過得慢,日語一竅不通的我沒有戴英語旁白耳機,單憑咸豐年電影版本留下的依稀印象辨別劇情,一樣看得眉飛色舞。看似牛頭不搭馬嘴的靈異物語和歷史演義,原來共通點是「人頭落地」,男女老幼隨時噗通一聲身首異處,分別只是斷頭鬼怪會和我們親愛的余麗珍一樣,夜深人靜飛回來尋仇報復,因政治鬥爭而脖子一涼的寃魂,則永無昭雪之期。最興奮是旋轉舞台換景的處理方式,一整堂布景在眼前緩緩消失,另一堂由背後轉出來取代,視覺本身具有濃郁的戲劇性,加上演員由台板暗門升上升落出場下場,完全滿足孩提時代植下的過癮要求。打鬥以點到即止的風格出之,當然不及中國戲曲真刀真槍埋身肉搏緊張刺激,但最後一幕在瀑布表演全武行,台上真的水花四濺,演員打到渾身濕透,觀眾拍爛手掌。
歌舞伎座的《助六由緣江戶櫻》製作不那麼花巧,以傾巢而出的國寶級演員取勝。坂東玉三郎飾青樓惡女花魅,腳踏帶給LadyGaga無限啟發的摩天木屐扶着馬伕膊頭上場,艷光四射氣概萬千,我立即想起全盛期的蕭菲紀蓮跳《瑪儂》,亮相那股不可方物的霸氣似到十足十──犀利的交際花恐怕都有類似的功架,顧盼間閃爍自信,裙下之臣只有乖乖服從的份,她要你企你就企,她要你行你就行。臨下場背向觀眾輕輕一拗腰,斜簽着飛了個嫵媚的眼風,那種風情與「年過六十」和「男兒身」風馬牛不相及。事實上他在團中也不算老,當晚開場先演《實錄先代萩》,擔正演義氣奶媽的芝翫今年七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