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町 - 邁克

西門町 - 邁克

老習慣改不了:我仍然稱西門町為西門町,沒有跟潮人一樣叫它西門。省下那個「町」字,是不是因為崩口人忌崩口碗,嫌日本味太濃郁?其實歷史的疤痕自有嫵媚的風情,誰的過去沒有一點不那麼亮麗的段落呢,企圖掩飾即使出於好意,一塗上粉底反而顯得心虛─而且自欺欺人,有一天皇后大道變成人民大道,難道我們的城市就把殖民地的記憶一筆勾銷了嗎?
最初認識這個地標,應該是在瓊瑤的小說,那些清湯掛麪的氣質少女在這裏會遇上一種叫小太保的物體,從此辜負了犀利媽媽寄予她們的厚望─近墨者黑變成太妹還算幸運,最陰功的是一夜纏綿珠胎暗結,沒良心的野郎當撒了一泡尿,翌日已經無影無蹤,留下手無寸鐵的摩登林黛玉們,在女性主義尚未興起的台北落拓街頭。背景塗着混淆了反叛的刺激,十八九歲登陸寶島,第一夜在它灰濛濛的騎樓底急急走過,只能用俗氣的「如夢如幻」形容。入住的旅館在火車站附近,門房居然不歧視風塵僕僕的房客明顯未成年,一放下行李就以例行公事的口脗問:「要不要台灣小姐?」而小鬼頭又居然處變不驚,慢條斯理回答:「台灣小姐不要。有沒有台灣先生?」他心底沒有罵一句後生可畏,你打死我也不信。
啊,不說我還不記得,那次旅程也見識了三溫暖。街上看到招牌,盲摸摸撞進去,只憑下意識指引,直覺男男赤身露體的場合不會沒有同志的着數。冷冷清清一個人坐在蒸氣浴,櫃面那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青年跑來聊天,拘謹的我動口不動手,他逼於無奈唯有畫公仔畫出腸:「我胸脯挺結實的,你按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