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不惑而真能做得到智者不惑的男士實在不多,在我所認識的圈子中,抓一枝筆搵食的才子尤其易惑,有時幾頂高帽,幾句迷湯,幾杯老酒一灌,飄飄然忘其所以,東南西北也分不清;當然,對方一定要是一個有幾十道板斧,閱人多矣的滄桑美卡門;高唱男人是什麼玩意有什麼了不起……最好還要帶幾分刻意掩飾的風塵味。
其實中外古今,兩岸三地,不少影圈、電影圈、名氣界、名女人,都有一個不成文的共識,覺得做一個明星、美女,有財有名有票房還不夠,有達官富商罩住也還不夠,還需要傳媒界才子們的力捧,好讓世人知道她除了美貌身段氣質出眾以外,還有一般人看不到才氣見識等等。世上既然有需要文化藝術來美容包裝的名女人,自然會有願效犬馬之勞的真假才子,最讓才子們飄飄然的是,自己縱橫的才氣,美人獨具青睞,而且她從來不是為了錢財、不為名、不為利,只因為愛才,惺惺相惜的背後,也可以說各取所需。
幾十年前偶看些三毫子小說,那失意潦倒的作家最愛到咖啡館去寫作,唯恐世人不知他是作家,後來一定會有個紅舞女、名交際花,總之賞識他的女人出現了……俗是俗了點,但好看呀,女人的風情對白,放電手腕,男人的鬆毛鬆翼,千萬別說這樣老套的故事只發生在五、六十年代,只發生在杜老誌、新加坡大舞廳的紅牌阿姑及三毫子作家身上,橋不厭舊,世事如棋局局新,奇女子、名女人此生幕謝了,但這橋段在她生前不是在流傳嗎?不是顛倒眾生嗎?不是屢試不爽嗎?有那幾個逃得過如來佛手掌心?連最後那一封狗屁不通的信件,也一登再登,難道不是高帽效應,叫也見過世面的他們受寵若驚?
多少女強人、女超人,也比不上在電影圈或在風塵中打滾過的女人,她們利用人的本事,別說男人被耍得團團轉,女人如我,也不能倖免呢,曾出錢出力替一位早已息影的女星抱不平,替她搞攝影展,事關她曾向我哭訴,如何在那圈中受排擠,結果呢?那影展大獲好評還延長時間,只在幕後的我從未居功半句,展前找來大師潤飾修飾作品,花九牛二虎之力點題,編排都自掏腰包,一文不取,還要央人訪問、出鏡、宣傳,誰不知好評如潮之後,她先發制人了,大年初二上門,原來是來興師問罪,說是有幾位不到的老總老闆,本來是她好朋友……只因為在下得罪人多,人家不肯賞面來……好傢伙,過橋抽板,手起刀落絕不含糊,咱還在憐香惜玉呢。嚇得我,從此連她的電話也不敢接,算是領教了,而這個她,早期也隨奇女子北上,曾說起她如何令那批土共老共青共暈陀陀等等韻事,她竟甘拜下風呢。兩個姻親結拜跑頭,誰高誰低,按下不表,但低的那個也絕非泛泛之輩,叫在下我瘀到至今還臉紅心跳。
走江湖,本來是各安天命,各憑本事,但別人無條件幫了你忙,你一回頭砍她一刀,那就太不夠義氣了;屬於女人的詭計,你說有多少女人不會呢?有些不屑為之,有些不可為不願為,只為讀了些子兒書。
一顆明星殞落了,讓我們公平一點好不好,別再告訴我們一些謊言了千百次以為變成真的故事,也別告訴我們她多麼博學強識,多麼愛國愛民,竟還變成了川島芳子,人家川島芳子一件國寶也撈不到能靠關係運出國外呀,在那個荒謬的年代,電影不荒謬,荒謬的是醇酒美人的大款大官們,還有筆下了得,捧人唔使本的才子們造就出一個奇女子,奇就奇在這份傳奇後來可以走了樣子,不是嗎?一個一直告訴你,她此生最大的缺點就是她的美貌,一個連老舍都會看稿讀成老金的女子,一個一首一首詩詞一刊登……還經品題,簡直嚇死你……讓這一切隨她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