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究竟為什麼,無論當地人還是外地人,聽聞我打算在台北度過二百四十小時,都皺起眉頭為我擔憂,不約而同認定這個貧匱的城市不能提供足夠歡樂。幾乎無一例外鼓其如簧之舌,奉勸應該下台中台南打個轉,不趁懇丁的熱鬧不能不攀攀高雄,否則起碼在八里消磨大半日,在九份玩幾小時,總之就是不要全部時間對着北市慘白的天空發呆。哎呀,寶島風光明媚我也略有所聞,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打動不了柳下惠,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可教人垂涎,誰不希望拋個身見識,年輕時還巴巴跑去鹿港尋找施叔青的腳印哩,可是一個半星期霎眼就過去,東區和西門町之間想看的東西多不勝數,怎麼會悶呢?
事實的確如此。連北投新近開放的梅庭都抽不出時間參觀,便要收拾細軟趕往桃園機場登機了,十日十夜幾時有無所事事的一刻?只恨老來依然需要八個鐘頭睡眠,專欄又不捨得不寫,幸好裝修後的誠品敦南店吸引力大減,否則日程更難分配。國立歷史博物館欣賞過梵谷特展,又有桑貝的漫畫手稿展覽,上海崑劇院四場《長生殿》尚未演到大結局,那邊廂《一頁台北》大鑼大鼓上畫了,更不要說陽明山泡湯這個聞名已久的節目,這回無論如何都要一試。還真對不起不吝傳授私家地址的劉導演,那家吉林路的好記擔仔麪,一見到名片就笑不攏嘴,天天醞釀造訪,結果也心有餘力不足──kitsch到出汁的仿古雙摺名片,外面大字印着「五星級便所,高級路邊攤」,打開來則是「增胖報國,人人有折」,你說抵不抵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