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有一碟叉燒。媽媽問:「人家說什麼生塊叉燒?」原來她一直不明白也聽不清楚「生嚿叉燒好過生你!」這句俗語。那並不是新語,講了幾十年,我都不知道她連這個也不認識。那末便得解畫:「即是母親罵沒出息的子女,生了個無用的孩子不如生塊叉燒。」
看上去她仍不大領會其中意,惟有指着自己說:「比如我一無是處又很壞,那末你便會罵我:生嚿叉燒好過生你!」我當然不是叉燒,不過都要示範一次。
人家用粗口罵我媽媽是完全無效的,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是粗話,可能還會微笑恭聽。也好,省得生氣,聽不懂一點損失也沒有。如果那兩個菲傭在廚房講粗話,我一樣聽不懂,聽不懂,粗話便完全失去威力,講了也是白講,粗話是對聽得懂的人才有殺傷力的,對聽不懂的人而言,講者是白費武功,慘淡收場。
媽媽問我從哪兒學回來的?我告訴她,如果你出去工作的話,本來不懂也聽懂了。我不說的,嗓門不夠大,說得不夠快,口吃似的,如果人家還我一句更犀利的,我可馬上啞掉了。
媽媽輕拍胸口笑道:「我都沒出去工作過。」那便好了,電視和電台都禁說粗口的,她光看電視劇當然沒聽過。爸爸也不講的,頂多在盛怒時說一個字,大概發覺收效不佳,便乾脆不說了。小弟懂得最多,不過在家裏不敢說,即使敢,但說給誰聽啊?人通常不會幹做了不收效的事。讓粗口失靈的最佳情況,便是聽不懂。以不知治有知,以無為治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