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大年初二回烏魯木齊看望母親,三月四日回京。我問她眼下烏市狀況如何,她說市民基本生活層面已經正常,只是街上和居民小區裏巡邏人員很多。街上時不時會有武警的車輛駛過,滿車武警。我問是否遇到過細節性的故事,她說有幾個親歷的細節讓她感慨難忘。
一個細節是在公共汽車上。一漢一維兩個老人上車,一位漢族女性站起來讓座,維族老人就近要坐,那位漢族女性卻說:「我是給他讓的。」維族老人馬上知趣地站了起來,漢族老人就勢坐下。旁邊一位坐着的維族婦女站起來,把自己的座位讓給那位維族老人。
另一個細節是在街道辦事處。太太去開一個證明,很多人坐在辦公室等着辦事。一個看起來有點兒智障的十多歲漢族男孩走進來,磕磕巴巴地對工作人員說:「叔叔,借給我二十塊錢。奶奶讓我去昌吉找她,她在那裏等我,她說回來後把錢還給你。」滿屋的人都很詫異。一位二十多歲的維族小伙起身掏出五塊錢,遞給那男孩,並對大家說:「我出五塊,你們看剩下的誰出。」
這兩個細節也讓我感慨。「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並不要我們辨別族群,是漢是維。第一個細節中那位漢族女性的做法,我認為是不妥的。維族老人也是老人,不應該做這種有傷基本人倫情感(尊老愛幼是最基本的人倫情感,它是高於族群分野的)的區分。當然,漢女的這種做法也不是沒有「道理」。太太回家把車上所見的讓座故事告訴母親,母親說:「那個女的做得對!有一次一個維族人也是這樣對我的。」第二個細節裏,那位立即掏出五元錢的維族小伙,我想他顯然是想以他自己的方式實現維漢「和親」。
烏魯木齊南門的汗騰格里(似乎就是原來的熱比婭大廈)是維族人的經商區。一位維族大媽賣的皮毛帽子很漂亮,她以為太太是維族,就以維語推薦,太太不懂維語,她便又用漢語說:「這個帽子嘛,給爸爸戴,這個帽子嘛,你戴。」為了打消價格顧慮,維族大媽解釋說:「你嘛,我的丫頭一樣的,我嘛,你的媽媽一樣的,不會給你亂說價的。」太太說,如今在新疆,有的漢人長得像維族,有的維族長得像漢族,真是一方水土長一方人。
我問太太對這次回烏還有甚麼印象。她說東西貴,西蘭花十五塊錢一公斤,貴得離譜。母親腰部骨頭摔裂,住了一周醫院,花了一萬七千。烏市長期存在一項不合理收費:凡住院治療,必交門檻費,幾千元不等,醫院等級越高門檻費越高。還有,現在,在烏魯木齊辦護照特別難。過去提交申請材料即可,現在必須提交國外邀請函。過去護照申請表格可以隨便去取,現在必須申請材料齊全後才可領取申請表。
焦國標
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前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