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癢 - 李純恩

痛 癢 - 李純恩

打網球,扭傷腳,看骨醫,敷中藥,三天後,皮膚敏感,癢!
癢,就要搔。但所有的醫生都警告:不許搔!搔了癢死你!
但不搔也癢死我。
於是搔癢,更癢。漸漸明白,原來醫生叫不要搔,是怕叫醒那「癢」。
那「癢」,如一隊伏兵,更深夜靜都睡了,只派一個哨兵出來放哨。這哨兵卻不老實,總讓你覺得他存在,隱隱約約,有點癢。起初你還忍着,忍不住搔兩下,不得了了,他馬上報訊,先吵醒一小隊,左右突擊,讓你左支右絀。然後千軍萬馬殺到,令人抓狂發癲。
原來「癢」和「痛苦」一樣,應該讓它們睡覺的。千萬不要吵醒它們,吵醒了它們,後果十分弔詭。
本來搔可以止癢,但越搔越癢。
本來安慰可以止痛苦,但越安慰越痛苦。
所以,不去驚動是最好的。癢也好,痛苦也好,最好都讓它們安睡,睡着了,相安無事,吵醒了,會搞得你發瘋。
世事又豈不是這樣?多少事故,都因身痕而起,多少痛苦,都因醒悟產生。
你說不痛不癢的人麻木,整天想喚醒他們,但有沒有想過,喚醒了他就又痛又癢。那是不痛不癢的人麻木不仁,還是把他們喚醒了之後令他們又痛又癢的人不仁?
你說這癢,我倒是搔也不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