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藝術工作者一旦自我歸類為娛樂大少或娛樂大小姐,你就不能對他抱任何期望,那個行業的第一條行規是「不擇手段」,只要可以達到更紅的境地,殺人放火在所不惜,良心和真理這些奢侈品,在步步高升的天梯一文不值。謝幕雖然是細節,倒有種照妖鏡的神奇作用,教白骨精牛魔王一一現形。不要以為禮多人不怪,臨別來個加料ego按摩,如痴如醉的崇拜者就會靈魂飛上七重天,那只是農村社會才行得通的鄉例,稍具城市sophistication及心智成熟的觀眾,見大導涎着臉邊擦鞋邊軟硬兼銷產品,不奪門而出者幾稀。
當然我無意提倡追歐趕美,二十一世紀不是中國的天下麼,東方紅高唱入雲的時刻背道而馳崇洋,肯定被譏笑唔識世界。但是歐美的編劇導演作曲家,再虛榮都保存基本的優雅風度,最棹忌cheap這個字與自己扯上關係,除了特殊情況,只在首演之夜陪同演員上台謝幕,縱沉迷掌聲和喝采,也不會夜夜安哥。拿支米高峰即席演講的壯舉,更加少之又少,假如歌劇院芭蕾舞團主管出場講嘢,往往是冊封麾下舞者為明星,而其他領班突然發聲,十居其九不離「午夜電報」的大吉利市,不是哀悼創作組某位成員大去,就是宣佈行內敬愛的先賢乘鶴歸西。
晚期的翩娜包殊熱衷謝幕,早年的偶一為之如果帶來久旱逢甘露的喜悅,幾乎每場出現就變成豪雨水浸。夾在一字排開的舞蹈員行列緩緩走向觀眾席,面上掛的那個曖昧微笑引起的閱讀多過蒙娜麗莎─我認為不乏老千的得戚,下意識夾雜着一點點交行貨的心虛,笑得於是更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