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類創作人,很喜歡強調他自己在創作過程中的艱辛,以藝文方面的創作較多看到這種情形。很少有籐椅的編織者訴說自己如何嘔心瀝血的,寫書的就不同了,說起寫作的辛苦來,聲淚俱下,什麼構思十年,常常不進食,一年瘦了十公斤,到動手的時候,更是寫三個字吐一口血,寫十個字流三行淚,慘比墮入地獄。
這樣表明,只說明他創作作品的過程,對於他作品是好是壞,卻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創作過程如何辛苦,那是你創作者自家的事,和別人,全然無關。一部小說,是好看還是難看,讀者只從這部小說本身來決定,誰來理會你作者寫的時候吃不吃得下飯!
這道理說來再簡單不過,但總有不明白的。早年,一位仁兄,當眾宣告他的那部小說,是一個字一個字在鋼琴上敲出來的。當時一聽,八分酒意被嚇去了五分,趁着還有三分酒意,大着膽子問:「閣下是用什麼工具敲的?」一旁有四川籍者,想是不值其人已久,竟立時以四川話朗聲代答:「鎚子!」
那兩個字引起的爆笑效果,至今未有其匹。那當然是當時在場者很多人聽得懂四川話的原故,不然,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笑。那位仁兄當然大怒,碰檯拍凳,大罵山門。但不論他如何罵,還是無法明白如何「敲出」一部小說來。為了好奇,第二天就找了他的大作來拜讀,讀了幾千字,幾乎口吐白沫。不過,開卷有益,也大有好處:明白了作品和創作過程無關、創作者不必公佈創作過程的道理。
人家看的是成品好壞。李時珍的「本草」,由於實在太有價值了,他艱苦的創作過程才附帶流傳,若是一堆廢紙,誰管它是怎麼寫出來的。創作人,拿出好作品來,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