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晚傳來阿歷山大麥昆的死訊,本來就夠突然,加上身處氣溫由零下二度躍至三十三度的時差狀態,簡直不知道如何反應。那麼有才華,事業那麼成功,怎會說走就走呢?花一般的四十歲,眼底還有多少繁華多少璀璨,竟撒手不要了,以最決絕的手勢寫下「生無可戀」,教人黯然。
好像是昨天的事:英國時裝界失驚無神閃出個壞孩子,明顯流着慧雲西木的反骨血液,比約翰賈里安諾爛撻,個性之崢嶸尤勝隔岸的尚保羅高帝耶。第一間店開在倫敦ConduitStreet,與西太后為鄰,對面是山本耀司和剛剛升呢的後生仔牌子YMC,油漆未乾就專誠跑去看,未進門先被鮮紅的巨型裝置藝術嚇到目瞪口呆。一夜之間,成為巴黎時裝周的寵兒,每季最引人注目的壓軸好戲幾乎由他包辦,其不惜工本和新穎大膽就算見慣大場面的法國人也嘖嘖稱奇。他的男裝十分蝦人,矮於六呎超過二十五歲兼沒有長年出入健身院,試都不要試,我當然不是他的目標客戶,但行開春天百貨,一定在他攤位停下,東摸摸西摸摸過一點潮氣。這一季有兩件短袖polo,一件湖水藍一件桃紅,其實穿上還過得去,想想只為了左襟那個小小的標記,要多付成倍價錢,乖乖把它們放回架上。啊,今後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了。
富貴浮雲,誰都懂得說,但由名利場的紅人示範,特別驚心動魄。自殺假如不是一時衝動,也算求仁得仁吧,旁觀者既不洞悉當事人的心情,也想像不出萬念俱灰的境地,唯有默默低下頭。我們都是俗人,愛塵世的五光十色,只願一帆風順,能夠一直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