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關係交惡,美中外交也降到冰點,許多人驚呼,冷戰時代或重臨。
冷戰時代重臨,有什麼不好?好極了。冷戰是一個浪漫的時代:美國和蘇聯的對峙,善惡分明,冷戰擦亮一代人的眼睛,雖然總有些蠢人一定站錯了邊,但冷戰令人分辨黑白美醜,冷戰有一代風雲領袖,冷戰洗蕩世人的心靈,冷戰真好。
列根、戴卓爾夫人、艾森豪、戴高樂,都是令人難忘的風流人物。冷戰的時代催生了披頭四的搖滾樂、占士邦的電影、約翰拉卡里的特工小說,冷戰的東歐,布拉格冬夜的電車,東柏林酒吧的諜影。在舊冷戰的時代,西方還有半壁河山在史達林的陰影下偷生,今天,東歐解放了,人類的一部份,免卻了奴役的痛苦,世界如果再陷入冷戰,不必再賠上半個歐洲陷入鐵幕的代價,第三世界本來已經活得窩囊的奴民,境況不會比今天的「盛世」更差;西方本來養尊處優在物質潮流裏慣壞了的IT世代,看看美國遍地眼寃的痴肥動物經歷冷戰的磨煉,體魄和心智,只會更壯大而美好。
冷戰不是熱戰,不會亂扔核彈,雖然會有零星的代理戰爭,也一樣會死人。但上一次冷戰結束之後,二十年來,沒有戰爭死人嗎?一樣有,以巴衝突、非洲滅族仇殺,而且比冷戰時代更多更慘烈。冷戰時代有美蘇雙強,第三世界的嘍囉都看主人的臉色。冷戰結束了,世界進入「多極化」社會,嘍囉失控,當家作主,當旺角警署衰落,江湖社團的大佬式微,一幫藍燈籠自然紛紛僭稱大王,在這種亂世,寧願有一座強大的警署反黑組,與一座強盛的洪門天地會對立,亂中有序,無辜傷亡就會少一點。
冷戰激發創作,因為冷戰是浪漫的時世。自杜甫以來最偉大的華文詩人余光中,最優秀的詩作,就是冷戰時代在美國和香港的作品:「如果遠方有戰事,我該掩耳或是坐起來,慚愧地傾聽?應該掩鼻,或該深呼吸,難聞的焦味?」後來余光中去大陸祭屈原,再也寫不出如此激昂的名句:「如果我們在床上,他們在戰場,在鐵絲網上播種着和平,我應該惶恐,或是該慶幸,慶幸是做愛,不是肉搏,是你的裸體在臂中,不是敵人─」
在冷戰的年代,台灣戒嚴,在羅斯福路的台大偷讀金庸;香港左派暴動,然後保釣和反貪污。冷戰是激昂的歲月。
像道光年代的龔自珍,也在呼喊天公抖擻的一場破局。有毀滅,方有重生;有烈火,就有鳳凰。冷戰來了,真好,就是真正的Change了。Areyoure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