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針:天朝的底褲、底線和底牌 - 孔捷生

探針:天朝的底褲、底線和底牌 - 孔捷生

關於網絡自由的攻防戰,北京一再提高調門,堅定捍衞中國國情和中國特色,誓把網絡審查進行到底。似乎天朝一旦把夷夏之大防上升到「核心利益」高度,就沒有迴旋餘地了,更兼當下腰纏萬貫的天朝適逢「盛世」,買下美國近百分之十的國債,令奧巴馬迄今為止未對北京說過半句硬話。谷歌此時去挑戰東方猛龍的底線,形同蚍蜉撼樹。
然而,專權政體的底線和它的底褲一樣,既有彈性也經常更換。說來只要專制之獸能夠控制的都是「核心利益」,實在啃不下的它也就讓步了。譬如香港二十三條立法,涉及「國家主權」和「國家安全」,不謂不核心了吧,結果五十萬市民上街抗命,北京就撒手了。這次五俠「起義」,更是踩了天朝的底線,一眾家臣奉命齊齊憤怒,都要「港獨」了,這還不涉及核心利益!但只要五俠挾高票回師立法會,他們還是港獨分子嗎?建制派還會退席杯葛嗎?一定不會。彼時的中央底線已經修正,家臣們也奉命齊齊換底褲了。
奧巴馬對天朝真是病貓一隻?我看未必,連歐盟都全力撐谷歌,美國怎可抄着手看風景?事實恰是,網絡自由正朝着國際公約以及跟世貿條款掛鈎的方向推進,儘管尚需時日,但不可逆轉。這當然也踩了北京的底線和核心利益,此事在胡錦濤一朝難有寸進;兩年後習近平臨朝,底線要往後調校了。習公子有三不名言在先:一不輸出革命,二不輸出貧窮,三不去折騰你們。你們吃飽了沒事幹,管我們的閒事做甚麼?顯見得中共到了第五代,仍無可能接受普世價值和地球村概念。但在胡錦濤拍板下要把牢底坐穿的劉曉波,習近平接手後或會作為某項談判籌碼被釋放出來,亦足見「煽動顛覆罪」之類的底線,其實也不算甚麼。
就專制政權而論,只要裝到自家碗裏的,都是底線;只要是鍋裏的,當然也有我的核心利益,但可以討價還價;至於還種在田裏的,就更可以商量了。到頭來你會發現,莫說碗裏的,連吃進肚子的都可以吐出來,一切視乎它的利害考量。換言之,它根本沒有底線,就連底褲也可以不穿。
別看目下天朝顧盼自雄,睥睨八方,但窮得只剩下錢,美國撥款四千五百萬發展網絡穿牆術,北京就能投下數倍於此的錢去強固金盾長城。然而以它強大的財力和控制欲,卻難以追上信息革命之一日千里,這不以專權者的意志為轉移。況且全球網民每五個就有一個中國人,你能設想整個世界會坐視這麼龐大的族群長久淪為另類?莫談政治了,中國網民就是最重要的消費者,顧客是皇帝,哪怕中國人自己不爭取自由,地球村的左鄰右舍也鐵了心把長城拆掉。這是天朝打不贏的戰爭,它非但不斷從底線後撤,末了連底褲都要輸掉。

孔捷生
逢周一、四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