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故事 - 畢明(廣告腦作總監/影評人)

一頓飯的故事 - 畢明(廣告腦作總監/影評人)

這個故事我還是第一次說的。
在一個很普通的晚上,接到一個不普通的電話。我大概又是在辦公室,銅鑼灣的甲級寫字樓,很煩,因為做廣告公司的ECD、創作部的最高統帥暨最大箭靶,每天都要和我的野蠻客戶搏鬥,我們給客戶們點的大會指定飲歌一定是張惠妹:「原來你甚麼都不要」,我們都受難於客戶的大會指定飲品:孟婆茶,說過的,都不算。
電話不過是約吃晚飯,很普通,不普通是邀約的人。我不認識他,但當然知道他—黎智英,The肥佬黎。(當時,我這蘋果專欄才新寫不久,有十篇八篇吧,油漆味還在,就要照肺?)那頓飯,改寫了我的事業線。
那頓飯,我原先還要是推辭掉不去的。為甚麼?因為本人性格頗為自閉、內向、文靜、anti-social(我知,說你也不會信),不必要的應酬不去,必要的也盡量不去。廣告行是有大量的請客吃飯,我去過不少,避過更多。我是執拗地認為飯不可以亂吃,話可以亂講的人(keke)。一餐飯一桌人,十個有八個是不相識的,好難吃啊。我不喜歡委屈自己。另外,碰巧飯局日期的晚上,正是我早定好了去看法國電影節開幕首映的日子,總不能為後來的邀請失約於先約好的朋友,那兩男一女都不是好惹的。總之,也不多想,謝過,懇辭了。雖然心中確實也有好奇和榮幸。

然後又一通電話,年青的老編(我應承過他這樣說)打來,「喂,你真係唔去食飯呀?!」語氣中有點難以置信、又有點想教精我的好心腸,前設我估計是「我老闆肥佬黎請你食飯你咁(敢)不識抬舉唔去?」「係呀。」我很誠懇的多謝過推辭掉,我真的有約在先,好奇咩?感覺是「肥佬黎約食飯你唔去是奇景」。「咁法國電影節早好多約咗我吖嘛」。精明的老編抽絲剝繭,指吃飯,七時,陸羽;法國電影節,9:40pm,大會堂,剛剛好。他敢肯定飯局一定準時開而且不會弄得晚。
好!就去吧。反正剿滅好吃食物我很有天份。
我喜歡比準時早到一點點。早太多,是戇居,遲到,沒禮貌。到了陸羽不見當晚其他飯腳,房間內我先見到放在一旁備喝的紅酒,噢,是ChateauPichonLonguevilleComtessedeLalande,令我愛上紅酒的正是它,正!感覺即時良好。傻等不如先上廁所,回來,就見到我當然認得的主人家,其他客人也陸續進來了。「我是畢明」,禮貌伸手去握時我第一次領略到他的聲如洪鐘和七情上面:「Jimmy!」然後他像給人整蠱一樣傻吃一驚的樣子:「怎麼是女的!」第二句要用螢光筆highlight:「仲咁後生!?!」又是奇景?原來他以為畢明是個大叔,aka麻甩佬。我們身後有些互相介紹招呼和對他「被整蠱」的搭訕,我聽不清楚,第三句來了:「佢寫嘢咁寸!!」那握手15秒和三句說話之後我就「冒認」畢明騙了一餐飯吃。
應該是翌日(還是隔了一天?),又一通電話:「畢明,不如你過嚟幫我手?」電話另一端:「Jimmy!」嚇得我。
至今,不停有人問我怎麼好端端轉了行。我都不知道,我不過吃了一餐飯,而且,我還是做創作,我不認為是轉了行。熟朋友問,那頓飯你做了甚麼?跳上枱伸出漁網絲襪踢腿然後拿出一條長長豐盈的shockingpink羽毛發癲咩唔通,梗係食飯啦,還有甚麼做?做自己囉。
我先婉拒了他的錯愛,到後來大膽接受,迄今三年多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於我從不適用,一天發現忽爾三載,又適逢把過去在此的拙文結集成書分成兩本,題曰:《腦作冇死》及《醉生玩死》,才感懷身世。為此二書,更成功打劫「Jimmy!」及董橋社長替我寫序,賺晒!謝過。
為甚麼轉工?一個我尊敬的廣告界前輩說過:「Workforandwithsomeoneyouadmire,that'scalledcareer!」那頓飯,同桌還有董橋和李怡,轉就轉吧!(飯,真不可以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