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香港,到了冬天就想找下雪的地方。隆冬,白雪,置身不同的地方飲酒有不同的意境。北方苦寒之地,站在雪地裏,一仰脖子灌下小樽裝二鍋頭,或者,坐在雪橇上,從胸口摸出Vodka直接燒向胃壁,畫面都嫌粗悍、蒼涼。
某年某冬,在蒙古飲酒,一個蒙古男人騎在馬背上的身影至今刻在我記憶深處,經過想像的修飾,如銀幕上的影像般清晰靈動:羊皮襖、獸皮鞋、繡花皮酒囊,奶酒汁順着他的嘴角滑落到衣襟,背景是大漠的落日孤煙。讓我聯想起鐵騎硝煙雁嘯聲中的鐵木真。那是飲酒的陽剛境界。
好酒不但需要合適的酒具,比酒具更重要的是環境,尤其是氣候環境。
飲熱清酒,最好坐在看得到厚厚積雪的地方,有一個小火爐,爐上掛着一鍋奶白色的魚湯,與室外雪地中乳白色的溫泉相映成趣,環境必須安靜,除了偶或一兩聲柴枝燃燒的聲音外,別無他聲。這是飲酒的陰柔境界,是出世之美,適合一個人細味。
兩個人就要去江南飲太雕了,咸亨秘製的太雕酒,用錫壺加熱了,滿室化不開的釅醇酒香,酒色如可樂一般,呈深褐色,有迷人的掛杯效果。入口有粘稠的質感,它不是流向喉嚨的,而是緩緩地往下爬,爬向四肢五臟,爬向通體筋絡,每一個毛孔都漸次舒展,是冰天雪地最溫暖的釋放。木窗外的雪景是熱烈的,與嘈雜的人聲混合一起,很是入世,紅塵如酒:既美好,又俗艷,醉在酒鄉不知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