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巴士由協和橋轉到右岸,過橋前在國會大廈站下車,步行去美國教堂附近的剪接室至少要十分鐘。好人好姐兼天氣爽朗,那當然不算什麼,酷暑或是嚴寒時對體力欠佳的老人來說,就很是一回事。考慮到這層,搭六十三號肯定比較舒服,不過要走下坡去學院路才有站上車,不若八十四號近在咫尺。說到底生活上的一切不外習慣吧,誰也不會斤斤計較那一條路線快捷些,雖然盧馬如此講究細節的人可能例外─短片集《……眼中的巴黎》他那段,主角在星廣場上班,也就是凱旋門所在地,地鐵站出來向左或向右都差不多,他似乎用尺量過,覺得左邊路程「應該較短」,直到有一天以雨傘「誤殺」途人後,因為畏罪才改走右邊。
外國觀眾籠統印象,盧馬的電影總以巴黎作背景,美麗的誤會《圓月映花都》起碼要負一半責任─原名《圓月之夜》,輸出外地才冠上有誘發虛榮功力的地名。其實就算在這部打正旗號的戲裏,兩頭住家的女主角主要地址在郊區的衞星鎮,郵政編號不是「七五」,名正言順住在市內的人不怎麼在意這兩個數字,反而需要搭快車出城的自覺矮了一截。但《三重特務》那年在香港電影節放映譯作《花都無間》,倒不是巴黎放個響屁也特別香的心理,而是跟紅頂白攀附土產票房冠軍,那就更加教人耿耿於懷。
我的烏龍則擺在他首部長片《獅子座下》。當然這是百分百巴黎實地拍攝,然而我一直把不屬於它的一個黑白粗微粒畫面,Denfert-Rochereau街中心獅子銅像下兩個青年的奔跑,糊裏糊塗當作它的劇照,腦筋之直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