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 氣 - 李純恩

通 氣 - 李純恩

在昆明參觀茶莊,獨沽一味,普洱茶。
大家圍坐一室,講解的姑娘身穿彩色的少數民族服裝,說是彝族,老實講香港人哪裏分得出來。只覺姑娘長得雪白豐潤,言語靈巧,邊講解普洱茶邊將各種品種的茶餅展於眼前,孰優孰劣,都有講究,儼然專家。
姑娘說,普洱茶下肚,可助人通氣,將人肚子裏多餘的氣體逼出來。說着冲茶遞給在座各位,並聲言一會喝下,想打嗝的便打嗝,不用忍住,想放屁的也儘管放,到時她開窗便是。大家都笑了。
我說,打嗝還好,若真有屁放,大庭廣眾則有些尷尬,即使放了,那人也是不會認的。
在座各位聽了,都點頭同意。一杯普洱喝下去,果然嗝聲四起,不知是真的有效還是心理作用。窗戶倒是沒開,顯示香港人的公德心,在國人之中,依然名列前茅。
人受了教育之後,便有氣不敢隨便出了。尤其是大庭廣眾,氣體都和心事一樣,憋在體內,任五內翻滾,也不敢公然造次,自己很難受,但不影響公眾,這便是文明公德心了。是以受過教育的人,活得都比較難受。小時候在上海的公園裏看人下棋,棋盤邊常有兩句警告:「觀棋勿語真君子,有屁不放大丈夫」可見大丈夫也未必個個順心,個個「條氣很順」,北方粗人常說「大活人還能讓個屁給憋死!」憋死的,原來都是大丈夫,真是想不到。
「屁是人身之氣,哪有不放之理?放屁者開胃通氣,聞屁者津津有味。」這是小時候同伴們常拿來自辯的,可見我從小沒受過什麼教育,所以這次在昆明茶莊裏聽那講解姑娘坦然之言,就覺得特別親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