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患難 - 邁克

共患難 - 邁克

歲晚憶苦思甜,似乎是我們聰慧的祖先教落的,凡事不要去到滿瀉的境地,打麻將食得雙辣多,間中來一鋪雞糊甚至詐糊,囂張的牌友才會學得謙卑。把RochVoisine兩張新碟帶回蝸居,在普天同慶家家團聚的假日反覆聽了幾遍,也有類似的洗滌作用,因為雖然當年紅透半邊天的樂壇驕子並不知道,他其實曾經被我視作普渡慈航的救生圈。九二至九八那幾年,是我一生最艱辛的歲月,沒有打碎鏡子但衰足迷信規劃的期限,不愉快的事故一樁接一樁降臨,一鑊杰過一鑊,叫天不應的時刻唯有依賴無辜陌生人調劑。最記得地鐵公車大罷工的嚴寒冬季,勞資雙方企硬互不讓步,交通停頓幾近兩個月,困在第十六區的我除了後無退路,還忽然接獲南丁格爾的戲份,連值不值得都不敢問,忍氣吞聲打醒精神,盡量將角色演到奧斯卡水準。
各方面之一貧如洗,說出來你不相信,步行半小時到郊區的大型超市遊蕩,成了唯一避免滑落黑洞深處的活動。電視上俊男的媚笑和高歌,於是有了不一樣的意義──陽光暫時不眷顧我的角落,不過窗外仍然有藍天,他的意氣風發是一種安慰,教人堅持好好歹歹活下去。隔了十多年,我並沒有忘記這份恩惠,共患難縱使不是他的意願,畢竟令得益者永遠感激。娶妻生子,邁進人生另一階段,他一定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坎坷,難免的生離、死別和無米粥,可是有什麼關係呢,我們誰都不住在玫瑰園──根本沒有玫瑰園。他還在唱,這就很好,一首首熟耳的美國鄉謠,一闋闋褪色的夢。我也還在聽,笑咪咪地,腦波殷勤發送沒有收件者郵址的電郵:新年快樂,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