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終於裝修完了。
三個月工程,拆屋一般,裝完了如同換了個新地方。換了個新地方,以前掛的畫也得換一換,即使不換畫,也得換換位置。
有些畫以前掛着不覺,等到牆壁煥然一新了,才覺畫邊裝裱處都有些發黃,跟新屋有些相悖。
清朝末年北京一句老話:「房新畫不古,必是內務府。」內務府是當時肥水衙門,新發財多。有了錢,買屋買畫,卻多是新物。鄧友梅的名著《那五》,開卷便是這兩句話,寫的卻是內務府官員後代的沒落。
於是便打消了重新裱畫的念頭。房新畫古,相悖得來,也有層次。
其實我家掛的也不是什麼古畫,年份最「久遠」,也不過是清末上海書畫家高邕一幅仿八大山人的山水,另配一幅仿八大山人的字,這是高邕仿來自娛的作品,是以「八大山人」名下,蓋的依然是高邕自己的圖章,小小兩幅對裱在一起,已是我家「古畫」。
另有黃永玉的畫和黃苗子的字,都是我崇敬的書畫家,掛得也有些黃了,不裱,掛着冒充古畫。
其實家居不論新舊,都應該有些書畫的。書畫於家居,猶如人之眼眉。一張臉,化粧化得再如何精緻講究,缺眼少眉,終歸不成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