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家中大剌剌地就穿着睡衣款客，有人微微地有點意見。本來最坦誠的解釋，是一向本着「以獨處之心待客，以待客之心獨處」；既然在家獨處時都是穿着睡衣，穿了等如沒穿，讓我覺得無拘無束，那最坦誠地待客，捨睡衣其誰？
可惜那句話說的只是待客之心，還有可恨的禮儀，讓人不能我心穿我衣。當年吾爾開希穿着睡衣見國家總理，也不能以這是坦誠的姿態為理由，反而是種挑戰權威的姿態，誰都對衣着禮儀沒奈何。
一直認為最值得投資的裝束就是睡衣，絲質的東西若然覺得破費，破在卸下盔甲的床上才叫划算。從來沒有穿過長衫，民國時期一個個好樣的人物，穿起來兩袖清風的，飄不飄逸還看穿衣的人，但穿起來比西裝舒服不難想像。有次問一群內地學生，覺得穿牛仔褲舒服還是長衫舒服，意見一致，當然是牛仔褲。這當然是白問哪，不過雖然誰也沒穿過長衫，也該感受過長衫內那鬆垮垮一如睡衣的軟褲子，無論如何都比牛仔布好相處。
問題是，中式長衫已敗給洋裝，眾人認為穿長衫的都是民國遺老的話，再愛穿，敢穿起來穿街過巷嗎？除了禮儀，還有標籤效應，讓人衣不由己。舒服又如何，會惹來奇異目光仍自在舒坦，還要講修為。
衣為悅己還是悅人，都很難隨心所欲地穿，起碼，還沒有膽量以睡衣參加婚宴贈興，即使那睡衣可能比劣質西服昂貴得多。難怪上海世博期間，政府要用行政指令禁止睡衣黨橫行，那海派傳統，已由優遊富泰的風範變成不夠文明不大體的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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