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手機電訊網絡推出一種電話線收費服務:都市人在煩厭的時候,可以撥一個號碼,有五種聲音選擇。
第一種是海浪拍擊涯岸。第二種是一隻鳥在清晨唱歌。第三種是一座森林裏各種蟲鳴和鳥叫。第四種是一條鄉村的小街上聽見的各種:馬車車輪輾過的聲音、市場小販叫賣芝士、木水桶曳過鵝卵石的大街,還有一個少女賣花的叫喊。
因為這一切,在都市繁囂的噪音裏,成為撫慰心靈的一刻小小的桃花源。
還有第五種聲音:在萬籟俱寂的森林荒野,一堆篝火枯枝在必必剝剝地燃燒的聲音。
因為聽見篝火燃燒着枯枝,會令人心頭湧起片刻的感動:少年時的第一次露營,記得是如何學會生火。那一個深秋的黃昏,在樹林裏搜索着枯枝,堆集起來,在一個帳幕前,我們有點生澀地把火生起來,彼此都是第一次。
火終於燒起來的時候,我們發出一陣歡呼,然後披着一條舊毛毯,在篝火前坐下,你第一次看見,火光映照在伴侶的臉蛋上的一閃紅光,紅得那麼童話。原來,離開了父母,第一次,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我們發現有如此薰暖的一個所在,如落日裏的一卷彩霞,當野火把青澀初發的情感,一點點燒旺,在那一夜疑真似幻的火光。
還記得少年時第一次生篝火的經驗?從無到有,共同經歷一次小小的搜尋;從寒冷到暖和,重溫燧人氏最原始的經驗;從日落到滿天的星輝,在燄光中依偎着片刻羞怯的靜默,然後,一面撥弄着火堆,發現今夜共同找到的,不止是一堆愜意的秋暖,而是犀通已久難以啟齒的一舌愛意。
在森林和荒野生火的時候,擁有的不但是逝去的一段神采飛揚的年華。那時候的合作,不為金錢,沒有算計,天地旳闇寂裏,只為了生存,共同的目標,只是一夜的溫暖。
當篝火正旺的時候,必必剝剝燃燒的是共同擁有的一個謎底。原來搜尋柴薪一路走過來的辛苦,原來快樂,卻又是生一堆篝火那麼簡單。
許多年之後,在都市的塵囂裏撥一個手機的號碼,只為了再聆聽一次失落的聲音:一宿無話,只有篝火在燃燒。在帳幕裏走出來的時候,一夕的情懷方成灰燼,冒昇着一縷如歌的餘燻,是如此的難忘,天長地久,篝火的歲月再也喚不回,除了在淚眼中,撥一個號碼聆聽必必剝剝燃燒的歲月,然後伸手,依依捻熄房間床頭的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