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慕名擠在玻璃櫃前瞻仰國寶，日本人和我們最大的分別是靜。在館外排隊就已經領教了，那些叔叔嬸嬸和上次在尖沙咀趁《清明上河圖》墟的港胞基本上咁高咁大，將他們擺放在灣仔街市，不見得會礙眼，但人家真的沒有嘰哩呱啦指天篤地，也沒有詐癲扮儍霸位打尖，一個個規規矩矩，屏息靜氣輪候入場。當然，住在人口如此稠密的都會，練成爐火純青的passive-aggressive奇功是應該的，《皇室名寶》展覽廳中被動侵略性高手便比比皆是，舉止敏捷如夜行的忍者，不動聲色遊走在空隙間。這種時候，長得比一般人略高非常值得慶幸，越過他們的頭遙望展品，不懂得在人群中穿插也不致於一無所獲。
地鐵車廂裏人造噪音之少，也着實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靜音」不特別標榜，耳根一樣毋庸受罪。最教人驚訝的是乘客若無其事流露的禮貌──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陌生人把屁股填進你旁邊空位的時候，會慣性微微點一點頭。眼尾瞄也不瞄，倚熟賣熟撩偈傾更加聞所未聞，人人深諳保持距離的藝術，河水不犯井水。單單因為這點，我認為東京比紐約適宜大隱。
以往嘗試用英語與人交談，對方十次有九次馬上彈開，喉嚨底咕噥的句子翻譯成廣東話，不外是「有冇搞錯」。今回完全沒有嚇親人，一話唔識日語，面不改容的地主就慷慨轉台，ABC傾巢而出。犬儒的朋友斷定當地經濟低迷，希望賺遊客外幣的服務行業從業員為五斗米折腰，不得不頂硬上以英語迎賓，可是天真兼純品的我，選擇相信這是國民日漸開放的跡象──光顧同志場所的土產遊玩者，不也樂於talkEnglish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