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國際詩歌節閉幕夜,聽日本詩人高橋睦郎讀詩,有一種寧靜致遠的感受。這是一個懂得朗誦自己詩作的詩人,你看見他整個情緒投進去,節奏不急不緩,情感豐富又不過份肉麻。這詩意的日語節奏,令我興起學日語的念頭。
高橋睦郎在日本詩壇地位崇高,作品給翻成英語甚至丹麥語,但沒有中譯,中文讀者如我這麼遲才知道他,真是可惜。回來又翻查資料,也請教精通日語的前輩,得知他年輕時跟三島由紀夫過從甚密。三島由紀夫,這個於1970年切腹自殺的日本美學守門人,光是看見這則消息,我對高橋先生的敬意又加深一重:這是曾經待在三島先生身畔的人。
在時間的長廊裏,有些人像是永遠沒法得見的回聲,你只能憑想像追思他們的足印與身影,但忽然有一個人,從歲月裏走來,眼睛看過前生,身上散着舊時的氣味,你拉着他的衣角,彷彿也得到了一把鑰匙,通往舊日的秘道。他的眼睛看三島,現在也停留在你臉上,這種秘密的親密感,讓你很自得其樂。
就是前年到東京,往舊書街打轉,一不小心走進一家樓上店,竟在辦着小型的三島展覽,三島的書信攤放在桌上,任顧客摸索。日本讓我迷戀,完全是電影、文學與電視劇集的副作用。
我透過翻譯向高橋先生致意,那些詩歌,動人,漫着死亡與頹唐的氣息,又有一種潔淨與空靈。只有日本人,才有把死亡與萎靡,弄得如此精緻與靜美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