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在商場內打滾。
不是以買賣為職業的那個「商場」，是shoppingmall啫。
如果你74年至80年是何文田愛民邨的女街坊，而你有去過屋邨商場2樓的「永佳胸圍」買胸圍的話，你一定見過一個逢星期六就來穿梭於黛安芬、安利芳和華歌爾之間而面無尷尬的肥仔，那個肥仔就是我。
每到周末媽咪一定約永佳老闆娘Aka、她的死黨王auntie喺舖頭打幾圈，被迫坐麻雀監的我已到了阿媽帶入女廁懂得「唔好啦」的歲數，軟禁於bra店頭兩次一定渾身不自在，對，就只是頭兩次，當你懂得甚麼叫認命，例如居於廟街，那麼你每天出入都要被龜婆調戲被嫖客勁睥，漸漸也不會是甚麼一回事，何況區區一間胸圍舖。
況且只要是竹戰日，母親必定特許四圍逛，只要不出商場範圍，而我一定也不會悶，可以逐間店舖windowshopping，和玩那個當年何一個細路都永遠玩不厭的遊戲──搭扶手電梯，經過上層樓底吊下來暗示人「提防碰頭」的透明膠牌，打一下，等佢搖兩搖，就係咁，玩完！都唔知有乜咁好玩。
自此，小弟我，陰魂一樣，沒有離開過購物商場。
頂多由芝蔴灣移去壁屋再移去小欖，由Landmark轉去時代廣場再轉去海港城……
雪白的鞋底
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正在排舞台劇，日日rehearsal了大半個月之後，同劇有位開始混熟的女演員，卒之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問我：「阿Y呀，我留意咗你好多日o架喇，你係咪每日都着一對新鞋出街o架？點解你對對鞋嘅鞋底都白雪雪好似未落過地咁嘅？」
我話唔係喎，有好多對都着過吓幾次過喎（當然亦有好多是剛開封的），點解你會咁覺得呢？但我的對白還未講完，看看自己那對NikeDunkHigh「不見天」的部位，咦，果然是幾近無瑕的，我才明白，是，因為這些鞋子雖然都着過幾次，但次次的pattern都是：出門口→上車→落車→行入商場→逛→離開商場→上車→落車→返屋企。根本沒有行經泥地踩落水氹，shoppingmall的地板就算不是光可鑑人，又可以污糟得去邊？鞋底未受污染也是很可以想像的事。
由此可見，我留在shoppingmall的時間幾多，我走出「現實世界」的機會幾少。
所以對於我的「籍貫」──shoppingmall，心裏當然有套經書，別人說現在的商場越來越單調化，間間都差不多，我說，七胞胎中誰是老大老二老三，當然只有我這種「親人」才分得出來。
我來自Mall界
我知道全香港那個商場的廁所最靚，不，甚至是全世界最靚，金鐘太古廣場，圖則有趣間隔闊落，主題木紋不落俗套，門鉸位的設計更是一絕……下次途經時不必等三急，名正言順入去參觀比較，看看你和我的品味是否一致，還是「各廁入各眼」呢？
傳說中東京的「裏原宿」之所以興旺，純屬無心插柳的副作用，有幾個擁有附近很多地皮的發展商，為了令該區人流激增地價急升，決定以優惠的條件和豐厚的報酬邀請一班潮流達人在那兒開店，將方圓十里搞成型仔聖地……結果阿Nigo阿滕原浩佢哋當然成功咗。講這個只不過是想引證三幾間人氣熱店真的足以振興一整區，更何況是一個商場，不，它叫自己做「城」，也真當之無愧。廣東道的崛起我覺得真是「海港城」的功勞，它勁的地方是，不但對來自內地的豪客們很一條龍，連我這個逛了幾十年的人居然也耐不耐發掘到一些未去過的角落，咦，點解呢度有個籃球場？嗰度幾時起咗塊甲板畀人睇sunset（兼有告示牌寫明每天日落時間）？最鍾意這種似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shoppingmall，不，shopping「maze」！
那麼，世貿中心和時代廣場一定是哈利波特的宿舍場景，那些飛來飛去的扶手電梯有人說引起頭暈，我卻喜歡那種空間的扭曲，一樓跳過二三樓直接四樓，七樓又有捷徑走落地下──根本就是一副真人版的康樂棋──無端端「前進十格」「升至74」嗰隻。
當然也有些因為設計不善（OK，不是不善，總之係唔啱我style嘅啦）而令它與別不同的mall，例如重新裝修後的皇室堡，為了用盡樓面面積而起到古靈精怪轉彎抹角，入了去根本令人分不清東南西北（因為它的走道是斜的，與外面大街並不平行）；又例如之前提過的世貿中心，那個上樓上食肆的「上下孖」設計也很笨，嘥了不知幾多人的寶貴青春。
不可能每個購物中心「與我」的故事都講，但末了總得選一個「Mall王」KingofallMalls，對我來說，一定是中環置地廣場，不因為它的貴格與悠久，而是那個真正堪稱Landmark的噴水池，以及這麼多年來我圍繞看這個噴水池360°所花過的錢，掉過的腳毛，等過的人和等不到過的人。
本周笑話
有關商場的趣事一則。
幾年前在銅鑼灣某超市購物，付款後順便問問收銀阿姐有沒有買滿某個金額的免費泊車。
操不純正廣東話的姑姑有點不耐煩，問我：「LiHai彭羚電黃生呀？」
憑小弟的小聰明即時繙譯如下：「你係彭羚定黃生呀？」
真係俾佢嚇一嚇，你咁勁嘅，認得我係黃生唔奇，知道埋彭羚係我老友先叻吖嘛。
但係，呢句嘢又係乜意思呢？
阿姐大概見我一臉不解，即補充：「彭羚就唔使錢，黃生就要，你係彭羚定黃生？」
吓，我……我係黃生喎好明顯，仲問？但仍然唔明點解阿Cass可以免費，我要畀錢。
此時，在她身邊的另一位工友阿姐終於忍唔住幫手繙譯外星語言：「佢問你泊喺ParkLane定皇室……堡呀！」
Textby黃偉文
mailto:[email protected]
本欄逢星期日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