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熊 - 邁克

西西熊 - 邁克

在鑽石山遇到的西西熊,是竹林七賢中的嵇康和阮咸。只見兩位嬉皮鼻祖席地而坐,左邊的彈古琴,右邊的撥月琴,倒像專誠為即將於對面南蓮園池開鑼的《長生殿》暖場──不過魏晉南北朝當然還沒有崑曲。回憶號這艘快艇,最擅長看風駛,措手不及已經搶灘登陸在二十多年前北角一處演出場地。不是新光,而是近似學校禮堂的小劇院,正確名字忘了。古先生陳先生他們帶去的,看唱梅派的陳永玲,昔日四小名旦之一,劇目包括《貴妃醉酒》──同樣是打翻醋罈子借酒消愁的楊娘娘,京的酩酊和崑的悶飲很不同,當晚蘭庭劇團的《夜怨》卻靈活加入梅蘭芳身段,為我的時空穿梭再增一站。中場休息古先生瞥見西西何福仁也在座,拉我過去介紹,少不更事的我舌頭本來笨,偶遇心儀的作家,什麼話都說不出。那是唯一一次見到西西,所以隔了這麼久還記得清清楚楚。
居高臨下,先留意嵇康阮咸的髮型。前者頭殼頂兩撮碳灰色的短毛,用市面常見的伸縮性髮繩束起,後來翻查《縫熊志》,原來叫卯髻。可能起得晚,隨便攏攏便與到訪的好友jam音樂,髮繩有點鬆──崇尚自然的名士行徑駭俗驚世,不屑迎合四平八穩的中產美學是必然的。後者乾脆披髮,「額前髮絲會垂掛遮面,就用個晾衣夾咬住,十分後現代」。趕路的緣故吧,小巧的白色晾衣夾牙骹一軟,咬不緊唇間的物體,斜斜吊在一側呈攀附狀,特別添增生活感。兩個都是斑馬鼻,乍看像二撇雞,小眼睛互相對望炯炯有神,垂首的阮雙耳兜風,嵇則帶點氣結表情,大概古琴一時接不上月琴拋來的音符,耳朵微微豎起──果然一如作者所說,「決定熊的樣子,我以為是耳朵,而不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