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救世主 - 蔣芸

誰是誰的救世主 - 蔣芸

有事發生了,很怕一時衝動之下,會做出過火的事,卻發現應該出手應該發話的,竟十分害怕被牽連。要是我做了別人的担保人,先拍拍胸脯承担了再來追究;可惜各人頭上一片天,人們照自己的方式過了幾十年,誰會為誰改變?
說真的,中國人不能住在國外太長,年深日久,學來的是冷漠、虛偽、客套、安份,而且東南西北各邊都去站它一站,永不會像我這樣黑白分明,連最近得了浸會文學博士的將門之女聶華苓也不例外,來港的第一餐,竟去跟前女婿與新夫人共餐;因為大家還是朋友嘛,在台灣馬總統頒了一個獎給她,四十多年未返台的她,回去領了,不知道那些在人間或在天上當年坐過黑牢、遭過白色恐怖的那些烈士寃魂怎麼想?況且還一直讚馬好靚仔,好靚仔,真是的。
華苓姐是我的偶像,我不應該這麼說;而我那位被介紹來的夥計也是一位老朋友做担保人的,那人如那匹剛跑出來的新馬一樣,是一位「傑出君子」,但是,但是,到了節骨眼上又如何;只能令我大嘆一口氣,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世界微塵裡,我寧願做一個不是好風度,不是婉轉歌唱,人人讚好的黃鶯鳥兒,而是言所該言,或世人認為不該言卻不能不言的惡人。
這世界上的好人太多,壞人也不少,好人永遠要躲在溫文儒雅的背後,永遠要左右逢源,不得罪人,永遠要做鄉愿,壞人就永遠被好人害怕去得罪,沉默是金嘛。
至於所發生的事,對我最大的傷害反而不是金錢上的損失,而是自尊心的嚴重受創,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麼,怎麼一個比你年輕三十多歲的人從你荷包裡偷錢你卻被蒙在鼓裡?私自開出愈爆愈多的支票,私下取去愈查愈多的錢財,像我這樣敏感警覺性高的人居然毫無懷疑?太奇怪了,真的已老得這麼遲鈍這麼白痴嗎?
更會因此想到是否在我身邊還有許多正在傷害或準備傷害我的事已發生或將要發生,而我一無感應到?我的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從來不是怕自己將承受什麼後果,而是怕我不殺伯仁伯仁會因我而亡。當一個做錯了事的人長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之時,難道你會為她非凡的演技暗自喝采?從未因此而心潮起伏?毫不動容?不,不。你當然相信她是真心的懺悔,而且她會永不再犯。這個時候你是她的救世主,只要你不做任何事,她就可以逃出生天了,這到底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輾轉反側,幾回繞室疾走,思前想後……誰能來告訴我?
是的,選邊站的結果,很可能是你選的那邊,居然跑去另一方;是你一向反對的那方,勇於原諒的結果也可能是你所原諒的人,因為你的姑息,在人生以後的歲月更斗胆做出了萬劫不復的大奸大惡的事,而那時你也許看不到了,更別說能為她做些什麼了,只餘下好多聲嘆息永遠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