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打着雨傘通街跑的理由更加出師有名:農村背景悠長的歐洲人,念念不忘秋收的喜慶,我們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他們視九月為復興文化活動的辰光,暑假關上大閘的劇場,紛紛推出新節目。十九世紀茶花女原型招搖過市的時代,有所謂「全巴黎」這樣一個說法,泛指活躍在中上流社會的名人貴婦交際花,有錢佬大晒以偏概全。這個和花蝴蝶打亂種的階級,現在一般改稱教外國人乍聽一頭霧水的「people」──人的質素一落千丈,稱呼也跟着貶值,老遠從英語借來不倫不類的詞彙,將就形容業已褪色的族群。歌劇院響鑼,由南部海灘度假回來的他們就出動了,長在額頭的眼睛可能添增了老花的度數,可是欣賞普仙尼的水準絕對保持原狀,台上千迴百轉的音樂尚未進入正題,台下已經此起彼落貓唸佛。
以往這種場面集中在嘉尼耶和巴士的兩大高尚文娛重鎮,但今年城市劇場居然插上一腳,RobertWilson導演布萊希特的《三毛錢歌劇》揭幕那晚,水洩不通的門口閃光燈熠熠,一個不小心就有登上下一期八卦周刊花絮版的危險。這裏最初是與主流對着幹的另類場地,貴在無王管,赤足與那邊廂的芭蕾舞鞋分庭抗禮,觀眾席只見故衣店尋覓得來的華麗,沒有今季未撕下招牌的香奈兒。上軌道後日益中產,似乎是逃不脫的宿命,去年新人就職,一副蓄勢待發的英姿,天真的我只擔心他因為戲劇背景出身,會忽視舞蹈節目,沒想到有卑躬屈膝向名利場進軍的搞作。呀,真是……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