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 月 - 邁克

賞 月 - 邁克

「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縱使跟捱過八點五級地震和自然或非自然海的人相比,茶杯裏的風波實在微不足道,背得滾瓜爛熟的張愛玲金句到底應驗了。黎小姐愛講一則勵志的傳言:喜劇泰斗占嘉利未成名的時候,以簽一百萬元支票作為對自己的鼓勵,簽呀簽的,終於夢想成真,銀行戶口果然有白花花的銀子(或曰綠油油的銀紙)供他揮霍。我呢,不識愁滋味便晃頭晃腦朗誦月亮的咒語,修成皇天不負有心人的苦果,大概算啼笑皆非的異曲同工吧?
八月十五我向來較留意人肉造的那些,缺乏傷春悲秋基因,舉頭就算望到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情懷欠奉。旅居法國後只有一個中秋節特別深印象──本來以為兩個,想清楚兩件與中秋有關的事原來叠在同一年,名副其實「多事之秋」。那是一九九五,我一向很少託朋友當搬運工人,怕他們以此作藉口與我絕交,託上託更加絕無僅有,可是渴王菲渴得厲害,聽聞在巴黎習法語的黎小姐,香港男友準備飛來千里相會,竟然慫恿她指使裙下之臣帶新出的《菲靡靡之音》上路。翻唱鄧麗君的專輯,當然包括《但願人長久》,日日夜夜「把酒問青天」,對陰晴圓缺增添了敏感。同年九月威尼斯影展後在水鄉多留了數天,坐在弗莉安咖啡室閱《國際先驅論壇報》,張愛玲的死訊躍進眼簾。聖馬可廣場鋪着涼颼颼的銀光,正是她筆下的清如水明如鏡,心頭不覺一凜:月宮來的仙子,回月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