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英國劍橋大學文學系學生考試要比較16世紀詩人WalterRaleigh的詩作"AsYouCamefromtheHolyLand"與AmyWinehouse的流行曲"LoveisaLosingGame";當周杰倫御用詞人方文山的歌詞成為台灣和內地學校的教材及試題,我們的「夕爺」,還要回答「你覺得歌詞能算是文學作品嗎?」
用流行曲累積身份認同
浸會大學中文系教授朱耀偉索性寫一本書去回應這個問題。他與樂評人黃志華合著的《香港歌詞導賞》,由唐滌生到黃霑、鄭國江、盧國沾;由林振強、潘源良、向雪懷到劉卓輝、周耀輝、林夕、黃偉文,逐一評析本地幾代填詞人的58首作品。
朱耀偉認為,可從文本角度欣賞粵語流行曲的歌詞。林夕在《傳說》中以「小玉典珠釵、鉛華求長埋」的仿文言體,借古代傳奇,對照現代的愛情觀。林振強的《細水長流》情景交融、言簡意賅,用林夕的說法,是「從一滴水領悟深情」。
盧國沾《大地恩情》末句「夢裏依稀滿地青翠,但我鬢上已斑斑」,以夢境對現實,以故園青翠對鬢上斑白,流逝的時間帶出空間的阻隔,有辛棄疾《破陣子》以「可憐白髮生」作結的影子。
言情歷久常新,寫實反映時代。朱耀偉舉例,76年許冠傑、黎彼得的《醫生頌》唱出70年代的社會矛盾:「世界上有幾百樣人,只發現醫生一個。」劉卓輝的《說不出的未來》寫出80年代的末世氛圍:「曾話過,賽馬不禁跳舞自由,曾話過,這裏不變我會逗留,你問我,我為何,說不出對未來的感覺?」潘源良的《今天應該很高興》側寫香港移民潮,更是「無一字說悲的悲歌」。
朱耀偉自言吃粵語流行曲的奶水長大,對文字的興趣,以至後來修讀文學,或多或少是自小特別「留意歌詞」種下的果。流行曲歌詞往往更能吸引學生跟文字玩遊戲甚至談戀愛;他曾建議當局,將一些出色的廣東歌詞列為教材,卻至今未見動靜。
「舊年去北京,的士上仲播緊Beyond嘅歌,唱片舖唯一擺出嚟嘅廣東歌,都係Beyond。陳奕迅都有,不過係國語歌。」只談融合、遷就內地市場的大把世界,很難想像完全不懂廣東話的內地粉絲,當年如何一字不漏唱出Beyond名曲;很難明白家駒去世多年,影響力至今猶在的原委,「或者佢哋覺得Beyond代表嘅抗爭精神,當時(內地)冇。」
當周星馳不再香港,麥兜也要北上,方大同最近才推出廣東歌,仍然信奉廣東歌力量的朱耀偉自然被朋友笑是不合時宜、眼光狹隘,但他認為,傳承粵語流行曲不是因為大香港的自我中心,而是因為香港人的身份認同。「香港好特別,我哋一直唔係透過政治,或者歷史人物去建立香港人嘅身份,而係點滴透過港產片、電視、流行曲嘅流行文化,累積我哋嘅身份認同。」記者 陳沛敏